“今日公爹可在府上?”王绯打算直接一点。
“老爷在的,那你帮我传句话,我想去书房求见。”
等到冯太傅接见王绯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两人身份不得不避嫌,于是谈话的场地放在了书房外的一个水榭上,王绯给冯太傅见礼,冯太傅抬手。
每次王绯见到冯太傅,都如前世自己看见大领导一般,即便不说什么周身的气势也区别于常人。
“你是为了缙哥儿的事情来的?”冯太傅的语气还算温和,这是因为王绯在前些日子二点表现冯太傅还算认可。
“是的。”
“你是位好母亲,可缙哥儿在他祖母的院子里,又不是洪水猛兽,何至于如此担心。”
“回父亲,虽然不是洪水猛兽,但一个人在启蒙的时候接受的教育是关键的,夫人她在大伯的事情上落下了阴影,难免在教育缙哥儿的时候有失偏颇,成年尚可道一句偏颇,可对孩子来说,这种少时的影响很难在成年的时候消除。”
“你这种说法倒是头一次听说,可道理并不能说服你母亲。”
“不必说服,我自觉可能也无法教导好缙哥儿,可否请求您将孩子放在您的厢房之中,或者放在我夫君常住的前院,由您帮忙找一位启蒙的先生,在前院读书习字?”ŴŴŴ.BiQuGe.
冯太傅沉默不语,半晌,“我会考虑一下,你先回吧。”
“慢着,当初头七宴请宗室贵人们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
王绯抬头看着冯太傅的眼睛,“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只不过原来准备的活鱼死了,后来换了菜肴。”
“原来如此,你下去罢。”
冯管家看着三少夫人走远的背影,“老爷觉得少夫人和四少爷被罚有关?”
冯太傅摇摇头,“家里不平静,你最近多看顾一些。”
王绯告退离开,广济院的地契早就送了出去,她相信冯太傅会在这件事情上有个交代,况且大夫人纵容杜若儿说出过继的事情来后,冯太傅也是忌讳的,只希望这次能顺利,好不叫自己的努力白费,不然真的得去找冯景初那个冰块加木头桩子了。
冯府的银钱还是没恢复,渐渐地除了安康院各个院子都察觉到了生活水平的下降,包括凌霄院,杜大夫人想再找王绯麻烦,可王绯最近又“病倒了”,不好叫自己留下一个苛刻的名声所以才忍下来。
还有件事,孙夫人回了府,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本身身子骨就不好,回去后也病倒了,王家与冯家的婚事本来在京城就受人议论,现在更加引人关注,甚至有消息说,是杜大夫人仗着出身难为亲家母,不少的人都在指指点点,要知道,你教训晚辈是正常的,这谁也说不出来个不是,可你难为亲家母,人家姑娘都嫁到冯家了,没有听说出嫁的娘子被婆母叫规矩还得带上母亲的!
消息传到了冯家,虽然整个西园被封了,可还有叶三夫人,这两天非常喜欢往东苑跑,话里话外提起这件事,弄得杜大夫人不胜其烦,自然也叫王绯清净的两天。
没几天,听说冯太傅在外面找了一位先生来给小郎君启蒙,除了缙哥儿,连西园几个孩子都要去前院听课,启蒙没几天,先生说读书还是要专心致志,于是几个孩子都被冯太傅要求搬到了前院,单独留了一个院子,将四五个小郎君都办了过去。
王绯久违的感受到了激动,听说今日就是缙哥儿从东苑搬出来的日子,心底的开心不断地涌出来,从这以后,也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连忙叫人收拾东西以及给缙哥儿准备的礼物去看望缙哥儿。
冒着继续得罪大夫人的风险,王绯一直迎到了东苑前面的小花园才停下。老远看着缙哥儿走过来,王绯迎过去。
王绯半跪在缙哥儿面前,身后跟着的奶娘神色各异,王绯视而不见,王绯也因此时隔快两个月见到了缙哥儿,缙哥儿看见王绯有些沉默,王绯心中凄苦,长时间养在大夫人那里,见她只是沉默已经好太多了,王绯不在意儿子的抗拒,“读书可还习惯?”王绯拿起缙哥儿的手。
缙哥儿容貌像父亲,唯独一双眼和王绯有九分相似,白白糯糯的王绯看了欢喜的不得了,缙哥儿却将自己的手从王绯的手里抽出来,好似不想被王绯握着,然后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母亲安好。”王绯失落的将两只手叠在一起,显得有些无措。
缙哥儿还是又礼貌的,“回母亲,儿子习惯的。”这个年龄放在前世也只能上幼儿园,如今却要起早爬起来看书,“缙哥儿很棒,母亲为你骄傲。”缙哥儿看着王绯,似乎对自己的母亲很陌生,有一种下意识地抗拒,王绯似乎看见了两人的未来,即便以后缙哥儿长大了,两人可能也不会像一些寻常母子那样,亲密无间,或许会像冯景初和他的生母那样。
王绯压下心中的酸涩,递给缙哥儿一个小包裹,里面都是王绯自己动手弄得一些简易的玩具,“以后学习累了的时候可以玩一会,放松一下。”
缙哥儿本来想拒绝的,但是好久没有看见对自己这么温柔的人,缙哥儿点点头接过来,“回三少夫人,前院已经安排好了,怕是不能等您与小郎君在此闲话了。”
王绯站起来看着身后跟着的几个奶娘,不少都是东苑加进来的人,王绯对此心知肚明,不过去了前院,这些奶娘对缙哥儿的影响会逐步的被削弱,这也是王绯一直争取的目的,至于后续如何,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王绯低头看缙哥儿,刚才还在偷看偷听的小人儿低下脑袋回避王绯的目光,王绯的心好似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一样。
王绯不好耽误太久的时间,于是放缙哥儿一行人去前院,刚要走看见了又好几天未见的丈夫,站在花丛后面,似乎是看她们母子俩走神。
“你回来了。”
“嗯。”两人问候过一起往凌霄院走,说起来两人已经很久没见了,似乎最近王绯没有找人去找自己,冯景初的心里有些烦躁,他难道只惦记缙哥儿而对自己视而不见吗?想要问出口又觉得太奇怪了,于是闭嘴不言,王绯也不说话,两夫妻沉默的走到了自己的院子。
两人进了屋子,冯景初换洗好坐在榻上,这原本是王绯平日里看书的地方,旁边的桌子上还散落几本游记,冯景初心想,夫人过的日子还算闲适,随后看见王绯换了家常的衣裳出来,坐在自己的身边。
“缙哥儿的事情你去求了父亲?”
王绯无声的点点头,“你怕父亲生气吗?”
“不会的。”冯景初摇摇头,王绯未再出声,两人陷入了沉默,往里日也是这般,王绯不说话的话两人基本保持冷静。
过了好久,“臻明,缙哥儿与我不亲近了,是不是,我这个母亲做的不是很合格?”
冯景初一声无碍还没说出来,看见王绯的眼泪已经流到了腮边,表情无力又漠然,冯景初读出了几分委屈,想起两人刚才相处的场景,冯景初才惊觉,原来父亲和母亲对孩子的爱是不一样的。
原本以为王绯因为身子骨不好,与缙哥儿甚少相处,所以两人母子情可能要少一些,可自从大哥没了,王绯似乎一直在为了缙哥儿的事情奔走,不然也不能顺利的回到前院启蒙。
“会好的,他现在还小,等他长大了自然明白你对他的关爱。”
王绯拥上冯景初的腰,脸结实的埋在冯景初宽阔的怀里,与上一次不同,冯景初察觉到有湿意透过衣服沾染到了他的胸膛,随后他将王绯更紧实的搂在怀里,两人无声的享受这一静谧的时刻。
过了一会冯景初发现王绯睡着了,将人安置在床上,想起最近在朝堂上的争斗愈发激烈,不少官员开始弹劾祁云章,而为数不多属于皇帝的心腹开始弹劾他以及他上司,因为裴家的事情,如今两方人马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冯景初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南方洪涝如今都没派人解决,可两方人马都好似没有这件事一样,谁也不管,反而在裴家这件事情上争论不休。
听说最近定州那边又发生了地动,死伤了不少百姓,可皇帝依然没有派人赈灾,想起这件事冯景初的头越来越痛。
王绯最近多思多虑,在床上也没睡得安稳,惺忪中见到冯景初眉头紧皱,一脸菜色,也不像原来一样询问发生了甚么,反正能与她说的愈来愈少,“去端一碗薄荷汤来。”福鹤闻声下去,冯景初这才发现王绯因为睡觉身上衣服的绑带有些松了,加上王绯用肩膀将上半身撑起来,掩藏在衣服下的身段叫冯景初瞧了仔细,心中竟然起了几分不可说的欲念,冯景初连忙压下去,将福鹤端过来的薄荷汤喝了。
薄荷汤是王绯发明的,薄荷其实不是前世的那种薄荷,只是长得有些像,味道也像,本来是无人问津的杂草,王绯喜欢问它叫薄荷。问过府医对人体无害后,便用来入汤。
说是汤,其实是用冷白开水将味道萃取出来,在放一些别的,喝下去提神醒脑。
“此汤甚好。”连冯景初都忍不住夸了一句,王绯叫人将方子拿过来。
“给你下面的人,叫他们给你备着,实在头痛难忍的时候喝一碗。”
冯景初内心的浮躁好似被抚平,两人凑在一块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就算坐在一处也无端的让人放松。
冯景初想起来上次裴娘子说的,可从没见过王绯问起,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起这件事,想了想还是不要说出口,等到事情完毕,他会安顿好裴娘子,等人离开,这些自然不是问题。
冯景初识趣的没有说起这个敏感的话题,反而是看着王绯在那一处鼓捣一些新奇玩意儿,冯景初好奇但碍于姿态不想凑过去看,随手从架子上拿起来一本王绯没看完的书,是一本游记,由于看的认真上面还有不少的批注,盯着书不知不觉看见去了,两人各忙各的,却又温馨美好。
如果就这样打发一日的视光,想来也能度过不错的一天,可惜偏偏有人不长眼色,这边凌霄院刚要摆晚膳,凌霄院外面闹了起来。
“是谁在外面吵闹?”王绯手里还拿着准备给缙哥儿的古代版本的简易乐高玩具。
“回少夫人的话,是凝霜堂的一位婢女,说有要紧事求见三少爷。”
王绯抬起头看向冯景初,冯景初回头两人四目相对,可冯景初好似没在这一双明眸中看见什么特殊的情绪,冯景初心中涌起一股子别扭,但又觉得说出来不好,只能盯着王绯,直到从王绯的眼睛里读出来:“怎么还不走?”的时候甩袖离去。
王绯摇摇头,这人什么毛病,有事情便去解决,瞪她作甚?
“何事?”冯景初的语气像是掺了冰碴子,来请人的正式裴云霓的婢女晓停,除了凌霄院的人视她为洪水猛兽、不要脸的狐狸精的马前卒外,一路上不少看见她面容的人都要背过去议论几句,自从毁容后晓停抗拒往人堆的地方走,今日这一遭不过是咬着牙坚持。
“姑娘她突然不适,府医瞧不出什么来,想请您去看看。”
“三少爷。”良安也叫住冯景初,随后在耳边耳语了几句。
“我知道了,你先回吧。”晓停闻言后踌躇,没有请到人,回去了也是枉然,可冯景初像是又紧急的事情,带着良安先行离开,晓停也紧随其后离开。
由于凌霄院的人并未放晓停进院子,于是院子里的人还以为冯景初视听到晓停的话后匆匆走了,不少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只有重新回到凌霄院的林妈妈沉默不语,自从冯管家将人管教好了送回来,林妈妈再也没有之前的跋扈,一天比一天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