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魏良臣感到不安的原因是就是这桩谋反大案可能会牵涉到他。

他和孔学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他和飞虎军有关系。

飞虎军余部虽然一部在他魏良臣手下,一部被杨镐安置在沈阳中卫,但飞虎军的存在本身其实是不合法的,只是高淮在任辽东矿监私募的一支私军。

关门军变后,辽东各卫便想置飞虎军为死地,若非魏良臣,张虎他们早就没了立身之地,飞虎军也早就分崩离析。

因此,魏良臣的确是飞虎军的恩主,铁一般的事实。

而从孔学的语气中能够听出,他和张虎或飞虎军中人是有联系的,否则不会知道他魏良臣对飞虎军的安置出过力。甚至其本身可能就是飞虎军一员,不然不会以感激语气说此事。

可孔学现在是钦犯,牵涉的是谋反大案!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弄不好飞虎军当中有人涉案。

若事实真是如此,魏良臣便难自安了。

飞虎军,可是他罩着的。

即便魏良臣是清白无辜,丝毫不知情,有心人都不必明明白白指出,只要稍加提醒一二,他魏公公恐怕就是下一个刘成了。

众所周知,他魏公公可是郑家人提携的。

刘成若造反,未必真有人马,他魏良臣却是有兵有将的。

恰巧的是,这一次他魏良臣从海路偷偷带了上千私兵进京,虽然这些兵马是为了护银,可外人并不知道。

在外人眼里,他魏公公就是私带甲兵入京畿。

谁知道你魏公公是不是带皇军来“清君侧”了?

这是巧合么?

别人要问,魏良臣也扪心自问,然后暗骂一声:娘希个匹的,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公公?”

崔应元在边上见魏公公发愣,有些不解。

魏良臣回过神来,道无事,再见孔学,已在番子押解下走出数丈了,目中没来由的就是起了杀意。

他打生打死走到今日,可不能阴沟里翻了船。好在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孔学又落在他手中,好操作的地方就多了。

不然,孔学要将此事和外人吐露,他魏公公当真是跳进澡堂也洗不清了。

“速将钦犯带离刑部!”

魏良臣默不作声也出了大牢,途中倒是看过那些被关押的犯人,却是想看看秦良玉的丈夫马千乘是否在其中。

若在,顺手带走。

但后才想起马千乘并不在刑部大牢,而是被关在湖北的云安大牢。

云安大牢是个特殊存在,关押的都是犯事的土司,有时也会关押宗室。

算算时间,出京两年多了,秦梁玉肯定早就回了石柱,而马千乘也多半病死了吧,这会就是有心也使不上力了。

不能和秦良玉及其所部白杆军拉上关系,是魏良臣的心头遗憾之一。

……

孔学被带出后就见到了被番子抬着的王曰乾,见着对方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麻布,顿时很是痛快。

“狗贼,安敢陷害咱!”

孔学目中的凶狠和恨意绝不是装的,若非番子挡着,恐怕就冲上去撕咬王曰乾了。

王曰乾只是被抬着,不曾晕死,见着孔学被带出,冲他怒骂,也是怒目圆瞪,“唔唔”想说些什么,奈何出不得声。

魏良臣出来后,冷冷看了眼想要彼此拼命的王曰乾和孔学,微哼一声,便命撤离。

耳畔不远处却有急促脚步声传来,隐有兵器盔甲撞碰声。

“保护公公!”

崔应元喝了一声,拔刀带了一队番子堵在了前面。

廊檐下,一队队官兵涌了出来,约摸百多人。其后,数名刑部官员怒气冲冲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为首一位胸前绣着金银花,袍呈绯色的官员看到一众番子已将钦犯从牢中劫出,怒不可遏指着他们道:“刑部重地,尔等安敢擅闯!”

又有一官喝了声:“私劫钦犯,乃是死罪!”

牢内原本叫番子震住的锦衣卫和兵丁们听了这话,立时如有撑腰,不再如同先前般畏惧,一个个跃跃欲试。

东厂众人见状自是紧张,纷纷警惕。

魏良臣抬头打量了那二人,前面那位穿的是三品官的公服,想来是在刑部的侍郎杨东明。另一人穿的是绣孔雀的常服,也是个三品官,却不知是谁。除这二位三品大员,另有几名官员,却是一个不识。

“杨大人、刘大人!”

被逼在屋中的左光斗和宋本庆趁看管番子不注意时冲了出来,前者在同党中人、刑科给中事惠世扬耳畔低语几句,后者听后忙和身边的大理寺少卿史记事说了。

史记事是从四官的大理寺少卿,惠世扬告诉他东厂手中有上谕,陛下将谋反案移交东厂督办了。

此让史记事心头不安,速与刘一璟道了,刘一璟听后也是眉头一皱。

杨东明扫视场中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负手而立的魏良臣身上,不快问道:“你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

魏良臣负手上前几步,同样打量着杨东明。

见这年轻太监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杨东明自是大怒,他乃北地理学大家,对这太监宫奴本就看不惯的很。

“你可知私劫钦犯,该当何罪!”杨东明强按怒火,冷冷问道。

魏良臣轻一摆手:“陛下有旨,此案已交东厂督办,咱家正是奉陛下旨意来刑部提人。”

刘一璟喝了一声:“什么上谕,必是假旨!”

闻言,魏良臣“嗖”的一道凌厉目光向那刘一璟看去:“这位大人莫非是要抗旨么?”

“不敢!”

刘一璟却道:“刑科给事中何在?”

惠世扬忙拱手道:“下官在!”

刘一璟吩咐道:“核验这位公公的上谕。”

“是,大人!”

惠世扬说着就要上前,他是刑科的给事中,虽位低但却有封驳圣旨的权力。刘一璟让他核验上谕,自是要他行使权力。一旦此谕被惠世扬封驳,那便没有法律效力了。

魏良臣却不傻,岂会让刑科给事中把他这道上谕当废纸,猛的甩袖怒喝道:“荒唐,刑部莫非不奉诏么?”

“真是有旨,自是奉诏。”惠世扬昂首面对,颇有风骨。

“是么?”

魏良臣“哈哈”大笑起来,尔后笑容猛的一收,厉声吩咐左右道:“东厂奉上谕提人,刑部上下有敢阻者,视为谋反同犯,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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