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禹出去了一天饥肠辘辘的,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荷孟东和柴小棠居然在吃水果。

桑葚、桃李、西瓜,两个人吃得不亦乐乎。

“哪来的?”

面对王禹的问题,埋头吃瓜的两人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残破军旗,上面写着“莱”字,还有屋外的运粮车。

这是莱军的军旗,以及莱军的运粮车。

“今天我带着她到稍远的地方转了转,发现了一个落单的运粮队,兵力也不强,本着让她看一看何谓战斗,我就单独上阵劫了运梁队,运粮队里战兵直接击晕,辅兵直接作鸟兽散了,然后推了一辆车走,哪知道里面是昂贵的水果!”

王禹一想到城外的莱军指挥官居然还有水果吃,不得不佩服莱镇的富裕,他也坐下来抓了一把桑葚,一边吃,一边跟两人讲述了今天的见闻,见他们并不是特别害怕,他很满意。

“吃饱喝足后,我晚上带你们拿黑眚练练手。”

荷孟东正觉得黑眚应付起来有些棘手,却不料柴小棠咽下一口桃肉,直接说道:“时不我待,咱们吃快些。”

柴小棠的“迫不及待”让荷孟东没脸说出“退缩”的话。

“凑过来,我传你们一些功。”

王禹随意的伸出手,往两人头顶一摸。

还没等两人有什么反应,王禹就将一部分缠龙掌授予了荷孟东,将隋山派的合木、九台两大基本功授予了柴小棠。

柴小棠欣喜的瞄了瞄王禹,无牙的小兽被授予利齿,这种快乐常人根本难以想像。

用力量来施恩,同时还在暗中得到好处,王禹也为这个双赢的局面而露出了笑容。

“将脑中的周术和吃食一起消化一下,咱们天一黑就出发。”

云蔽明月,夜幕下,沈城的郊野一片寂静,莱军的军寨也安然立在沈城的两里之外。

寂静的大局下,一个个身影擦过草木,发出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月光下可以瞥见它们的身体。

它们介于影子与烟气之间,有的样子像豺狼、有的像虎豹,这就是黑眚。

无数黑眚的蹿到沈城的城根,按往昔的经验,它们攻不进去,于是,又看了看陌生的莱军营寨。

先是大呼小叫了一阵,随后一个个的飞蹦过去,成群的黑眚开始跑动,带起了一道道黑风,黑风打着漩涡一路向莱军的军寨袭来。

黑眚不远处的异响早就惊动了莱军的哨卫,在他们虽然对眼中的黑眚十分困惑,但还是将危机及时告知了叶宇长,弓手和周师纷纷来到木质的寨墙边进行守御。

雪满梁站在城上,看到黑眚攻向了莱军,他笑了笑,对左右说道:“没想到这些让人束手无策的妖异居然能帮到我们。”

想到白天墨衫堂接纳了莱军信使,谈了半个时辰后又放信使归营,雪满梁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莱军的信使肯定是与墨衫堂达成了什么密约,我猜墨衫堂是想借莱军之力瓜分我们盐帮手里的曍星碎片。”

左右的亲卫问道:“此事,郭公知道了吗?”

雪满梁慢条斯理的说:“我知道了,就代表郭公知晓了。”

郭添一贯喜欢躲在密室里,很少露面,都是靠着心腹代为传话,从六年前开始,雪满梁就是郭添的第一心腹,再加上雪满梁不吝惜赏赐,平时挺得人心的。

所以,盐帮的人马就算有疑虑,也不会忤逆雪满梁的命令。

莱军的危机,沈城内部的算计,这一切和王禹通通没有关系。

带着两人到了离沈城还很远的地方,就发现了少量黑眚的身影。

他让荷孟东用缠龙掌扫去了一小片黑眚后,指着零星几个豺狼模样的黑眚对柴小棠说:“这种妖异,寻常的武器就算击碎了它,其残骸也会被附近的黑眚吸收,并变得更强,但周师的炁一旦触及它们的核心,就会瞬间瓦解。”

“你虽然只有蒙先境,但黑眚中弱一些的个体也是可以消灭的,不用怕,我就在旁边,陪你慢慢靠近,喂,荷孟东你可以到一边去随意找黑眚练一练,把缠龙掌给弄熟!”

把荷孟东轰走,王禹站在柴小棠身后,跟着她一起靠近黑眚。

一边靠近,王禹一边用言语教柴小棠如何用感识来判断敌人的虚实。

王禹指了指夜幕,在柴小棠耳边说:“眚身上没多少生气,所以将炁散出去后,用意识是感知不出什么的,看,现在是晚上,月色又被遮住了……所以,强化眼识的效果也有限。”

耳边说话的气,让柴小棠痒痒的,但她红着脸,忍住这股痒劲,默不作声的看着前方,继续听王禹的教导。

一边说,王禹又想起十几天前和南师彩一同迎战西戎的那个晚上了。

“你的炁,应当用在对身识、鼻识和耳识的强化上。”

“师傅,舌识呢?”

“又不是享用佳肴,别在舌头上浪费炁。”

照着王禹的教导,柴小棠深吸了一口气,风拂过面颊,带来了一丝旧水的腥味,大致察觉到有一只黑眚正在大约二十步外的地方。

它正轻轻的摩挲着四足,压低身子,蹲伏在草丛里伺机而动。

王禹走到一边,点了点柴小棠的手腕,“你的炁不多,小心在经络中流淌时的损耗,出击时,将炁集中于一点,一碰到黑眚的表面就把炁打进里边去。”

然后王禹慢慢后退,远离了柴小棠,而柴小棠也和刚才一样,一点也没回头看的样子。

黑眚的低吼顺着风,呼了过来,柴小棠眯起了眼睛,攥紧拳头,做起了隋山派合木拳的准备。

她回想起平时为了多捡一支箭矢、多赚一点钱而和其他拾荒者干架的勇气,开始缓缓往前走。

目送柴小棠的背影,王禹又仿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他原先的师傅——陈志鸿在教自己感识的时候,也是将自己幽闭于暗室,然后每隔一刻,就丢一条蛇进来,让自己凭借感识杀掉蛇来保全自己。

敌人居于幽邃之处,难测踪影,少年行于黑夜,稳步固心,攥拳于迷茫之中,嗅风听敌,寻机攻杀。

所不同的是,十二岁的他手里还有一把小刀,现在,十五岁的柴小棠赤手空拳。

柴小棠走了几步,突然感觉到前方的风稍稍一乱,她下意识侧身一闪,一道呼啸声从耳畔划过,鼻尖嗅到了浓烈的水腥味。

我避开了对方的先手。

一念及此,柴小棠的后脚就全力一蹬,循着气味的来源,朝侧进的敌人扑了过去,一抱住黑眚那如黄鳝一般阴冷而又难测的身躯,她猛的一发力就将左拳朝黑眚的腹部揍了上去。

出于紧张,柴小棠的这一拳居然忘了灌入元炁!

黑眚挨了一拳,毫无反应,柴小棠瞬间感觉到怀中的黑眚即将酝酿好一波猛烈的反击。

左拳用老,右臂需要控制住黑眚,让它没法逃走,双手都没空!

情急之下,柴小棠将仅有的炁流入牙齿,她像野兽一样俯下身咬在了黑眚的背脊上。

刚咬住黑眚,只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撕扯,黑眚就像遇到了烈阳的冰雪一样瓦解了,像被烧毁的书本一样分化成了轻飘飘的碎屑,随风而逝。

手指捏了捏碎散的黑屑,柴小棠长长喘了一口气,这才回头望向王禹。

“师、师傅,周、周师的战斗就是这样吗?”

王禹点了点头,想到石韬让自己咬的几回箭,以及那晚给西戎周师的重创。

他鼓掌称赞道:“这一咬,有为师的风范。”

此时,月光破开云层的一角,偷偷溜到人间,稀薄的月光下,王禹看见了柴小棠朝自己露出了初战告捷的笑容。

玉洁的光点亮了她眼眶里水蓝色的宝石,麦穗般发辫在她身后甩来甩去,恰似一条小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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