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寒风刺骨,天色渐渐阴沉,乌云慢慢压低了身子。小兽纷纷躲进温暖的洞穴,只留得人们踏着枯草发出的沙沙声。
“公子,前方便是玉龙谷了,您看这”一名缩着脖子的花发男子,低着头瑟瑟而言,时不时悄悄地用余光,瞥向面前的蓝衣男子。
自己不过是个居于玉龙山边的猎户,本想在大雪前出门寻寻,看是否能逮到个活口,积点货,过了这场雪,日子也能安逸些。不想还未走远,便被面前的三名男子叫住。
见三人衣着发饰皆不是北原的风格,再者为首之人气质绝然,相貌不凡,以他多年来的江湖经验来看,便知来者不善。
说不准答应了,即使待遇不错,却也很可能因为摊上了这趟浑水而丢了性命,刚要出言婉拒,便被其中的一位青衣男子架着剑挟持。
见花发男子不太安分,一旁的青衣男子不免皱了皱眉,长腿一跨,横在他与蓝衣男子当中,恭身抱拳,“世子,已经到了。”
“山北之原,玉龙之境?”蓝衣男子华发翩然,眼眸微眯,喃喃道。四周除了枯木山石,别无他物,更不用说山间的小兽。只道是入眼萧条。
“世子,六王子的人还没来,再等等吗?”青云微微皱眉,神情中闪过一丝不悦,自顾自地继续插道,“万一他爽约不来怎么办,毕竟作为一国王子,不可能真的对‘赤霄’没任何非分之想。”
“他会来的。”百里殊望着眼前,仅仅点缀着些许雪色的玉龙山,仍旧一副淡然的模样,似在欣赏别样的景色,又像在凝神沉思。
“可是”
“青云!”见百里殊的神色似已有些微变,而青云却浑然不知还想再言的样子,青越不禁扬声呵斥。世子这么做必然有他自己的想法,若是青云执迷干预,免不得让百里殊不悦。
被这么一叫,青云也微微感到气氛有些不对,立马住嘴,安静立于一旁。距与六王子轩辕拓约定的时间,已然过了一刻钟,而他仍未出现。这么看来,青云所说的爽约,也未尝没有可能。
再者,依天机阁阁主所言,“赤霄”即生于山北之原,玉龙之境。可如今真真到了这玉龙山谷,除了比南岳的山丑了点,荒了点,也没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忽然,百里殊蹙眉凝眸,抬手挥袖,一道劲风袭向面前的山石。巨石本应在强大的内力下,碎成石块,七零八散,却不曾想,受了百里殊这三成内力,不但毫发无伤,反而还从中聚起飘散的内力,朝反方向,向百里殊袭去。
“世子小心!”青越大惊失色,急声呼道。
一语未落,百里殊早就侧身掠至一旁,将将躲去又山石处袭来的劲风,宽袖下摆被抽出几方碎布,飘然四落。
果然,这玉龙山暗藏玄机,百里殊心道。
反观青越青云二人连忙欺身赶至,皆是面色凝重的立于百里殊面前,“属下办事不利,望世子责罚。”
“我本未出言提醒,算不得你们的差错。”百里殊抬臂望了望被绞烂的宽袖,微勾唇角,眉头舒展,不像被袭击时该有的恼怒,反而一脸运筹帷幄的模样,“林二公子,既然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
青云和青越再次大惊,两人在此之前仔细探过周围,并未发现人迹。如今听百里殊这么说,竟仍旧未曾感受到四周有任何异样的气息流动。
若不是方才石壁反袭劲风,乱了一旁的枯木从,百里殊还不能发现隐去气息,匿于丛后的林潇。虽说表面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实际上百里殊心下也没有底。
自从遇见林潇的那次试探起,便一直没能琢磨透他的武功,究竟出神入化到何种境地,即使他们暂时在人数上更甚一筹,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未必他们便能够稳操胜券。
“世子好雅兴,风雪将至,是来玉龙上赏雪的吗?”林潇缓步走出,眸子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审视着眼前四人。
“林二公子此言差矣,玉龙山风景优美,落雪时候更是醉人,本世子向来对这风花雪月之事最感兴趣,自是要亲自来看看这雪中玉龙,是否真如传言所说。”百里殊也顺势做出当仁不让的样子,应下了林潇的戏言。
山谷中一朵朵晶莹的雪花飘然而落,林潇抚去悄然嵌在发尖儿上的一点雪色,温声而言,“哦?那依世子之见,以为如何?”
“忽见沉云化风来,只言梨瓣漫天开。”百里殊掌心向上,接住随风飘散的星点雪花,微微一笑。
“世子不愧是南岳第一才子。满腹经纶,出口成诗,说的,便是世子吧。”林潇轻声一笑。
“林二公子过奖了,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殊的,似是感到身后渐渐逼近的身影,林潇微微皱眉,面上的笑意不变,朗声而言,“既如此,林潇便不打扰世子的赏雪之意了,告辞。”
“林二公子慢走。”语罢,百里殊微微偏头,微勾唇角。
见林潇走远,百里殊缓缓收起微扬的嘴角,冷眸立于一侧,瞥了眼身后的诡异山石,沉声道:“走。”
“世子,六王子”青云话还未说完,便被青越的投来的厉色打断,不再多言,提步轻声跟在百里殊身后。
反观林潇,行至一处无人的树丛后,便静立不前,眉心微锁,余光扫视身旁的一处枯木。
施容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疾步走至林潇面前,微微俯身抱拳,神色凝重,“主子,郡主不见了。”
语罢,似是不见身前的人有任何反应,施容抬起头来,面前早就没了那道墨色,只留下不远处林潇闻声掠走的背影。
施容微微蹙眉,虽早就料到林潇定不会对喻子衿的事坐以待毙,却也不曾想过反应竟会如此之大。心中虽这么想着,却也立刻欺身跟上林潇。
喻子衿动了动有些发酸的眼皮,耳边连续不断地传来马蹄“哒哒”的声响。
“小然?”
似是听到熟悉的声音,喻子衿的睫毛再次颤了颤。意识渐渐清醒,缓缓睁开眸子,入目所见,是一张立体柔和,带着些异域特色的俊脸,“袁拓大哥?”
喻子衿下意识环顾四周,不禁蹙了蹙眉头,她这是,在哪?
看出喻子衿心下所想,轩辕拓微微一笑,柔声安抚道:“我本是要去郓城办些事,不想在路上遇到你,当时你被两名黑衣人挟持,便派人救下你。想你之前便说要回东启,便自作主张直接带你去郓城了,此时我们正在赶往郓城的马车上。”
“挟持?”喻子衿低眸沉思,自己本与袁起在玉龙山寻找千叶莲,奈何被毒蛇攻击,后来便被突然出现的林潇所救,照理说此时应当在藏雪阁才对,怎会如袁拓所说被黑衣人劫持。
“这是从那二人身上发现的。”语罢,轩辕拓从怀中掏出一枚玉印,交于喻子衿手中。
这个图案百里殊!喻子衿面色微讶。当时刚被带到北原时,曾见百里殊腰间佩着一枚玉佩,之前只觉得纹路有些眼熟,不曾想今日再次见到相同的图案。
如此说来,难道是林潇前脚刚出门办事,百里殊后脚便派人来抓自己?以百里殊的行事风格,确有这种可能,毕竟当初在晏城,他便是在林潇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自己带走。
可当下,自己误打误撞坐上了去往郓城的马车,虽说是袁拓出于好意,可自己毕竟是突然失踪,林潇回去后发现她不见了,定会担忧。
“谢谢。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给白城的一个朋友带个信,就说我去郓城了,免得他因为我的不告而别担心。”喻子衿扯了扯嘴角,似是过久滴水未进,喉咙异常干涩,有些艰难的说道。
“好。”轩辕拓温柔一笑,“你先好好休息,睡一觉醒来,差不多就到郓城了。”语罢,从马车的隔层中取出一层薄被,轻轻盖在喻子衿身上。
喻子衿此时才发觉袁拓只着常服,本该披着的大氅正盖在自己身上,似是怕自己着凉,又拿出备用的被褥,替她盖上。
之前便听袁起说他哥哥患有寒疾,最是惧冷,此时却将保暖的物件都给了自己,不禁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正想伸手抽出大氅还给袁拓,便被一只大手握住,制止了她的动作。
“车内放了暖炉,无事。你受了伤,若是再着了凉,便不好了。”见喻子衿微愣,轩辕拓缓缓收手,柔声道。虽仍旧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却有种不容拒绝的感觉。
“谢谢。”喻子衿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好假装困意袭来,悄悄闭上双眼。
见喻子衿不知所以的模样,轩辕拓不禁轻声一笑,微微凑近一旁的暖炉,挺着腰板,闭目养神。
车厢内一片安静,只剩下不时传来的马蹄声,和炉子里炭火燃烧时,发出的“滋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