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起气势汹汹地走进房中,冷眸盯着一脸淡然的林潇,却在瞥见卧于床上的喻子衿时,很快收敛了周身的杀气,神色逐渐平和下来。
“救人要紧,还请七王子殿下,能将手中的千叶莲交予老朽。”见气氛不对,药老立马出言打破两人的对峙。
一语作罢,轩辕起仍旧不动。
“若是你想再耽搁一会儿,她便不能再安然躺在这里了。”林潇先是展了展眉头,而后嘴角微勾,“当然,我也不介意亲自来拿。”
轩辕起瞥了眼一袭墨色长衫的林潇,心下微微思索,再次望了望床上面色惨白的喻子衿,伸手将千叶莲递至药老手中,神色未变,依旧直挺地立着。
向来一袭白衣的林潇,此时换上了墨色长衫,乌金色发带翩然微动,倒是隐去了平日里的温和,多了一分肃杀之气
“我不管你们是如何认识的,但七王子应当知道,衿儿来自东启。而当下北原与东启开战,如若被他人知晓你与衿儿有所牵扯,想必北原朝中的那些大臣,不会善罢甘休。
为了你自己,又或者说为了她,我想,七王子知道该怎么做。”林潇说道。
如今两国交战,喻子衿和轩辕起交缠过深,难免会被扣上私通外敌的罪名,轩辕起身处朝堂,不会不知道这事的后果。
轩辕起轻笑一声,说道:“她来自东启又如何,两国交战,何至于牵扯到一名女子。再说,朝上每日都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那些老古板不至于还要抽出时间来管我交朋友。”
“若是常人,七王子想如何深交林潇都不会有所干涉,北原朝臣自也不会多说半句。但七王子要知道,只要她一天是喻子衿,你们这辈子,便没有深交的可能。”说到最后,林潇语气渐渐加重,周身充满寒意。
“喻子衿?喻她是战王之女!”轩辕起微微变了脸色,眉头紧皱,似是不敢相信,嘴下低喃,“她说过她叫悠然,不是什么喻子衿。”
似是不愿再听轩辕起的纠缠,林潇瞥了一眼一旁的施容,冷声道:“送客。”
约摸一个时辰,药老手中捧着一碗浓黑的药汁,信步而来,微微颔首后,朝床前走去。
林潇轻轻一叹,随之上前,坐于床沿,轻柔地支起喻子衿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
“郡主服下此药后,还需公子以内力渡之,加快药效的发挥。蛇毒被白凤玉环压制,寻常千叶汤汁,便可解尽,倒是蛊毒,需以内力缓缓催化,待‘沧溟’噬尽后,方可顺其而解。”药老说道。
“饮后可有何不良症状。”林潇抬手接过药碗,低眸望了望毫无血色的喻子衿,淡淡道。
“沧溟蛊”在喻子衿的体内已然呆了很久,本以为她身上所中所为“半月”,便拜托林安前去寻药。
起初他也怀疑过。百里殊靠近喻子衿,显然是另有所图,必不会伤她性命。却不曾想百里殊竟直接在游湖会上借搜身婢女之手,引入“半月”之毒。“半月”虽说在毒蛊中算是温顺,却也是置人于死地之毒,百里殊不应该做得如此决绝。
但由于有百里珊的诊断在前,他虽是怀疑,却也因不得其解而不了了之。直至喻子衿被带至北原,百里珊才看出其间门道。百里殊不过是想利用“沧溟”状似“半月”的前期特性,混淆视听,让人猜不透他的真正目的。
“沧溟”噬阵,再加上之前喻子衿受伤后,影晏为其所画的神秘图腾如今暂时能够确定的,便只有百里殊当下的目的——他要除去喻子衿体内所谓的神秘阵法。
至于整件事的由头,林潇曾在山海旧闻志的残卷中看到些许记载。
万年前神州大陆四分五裂,化为九原之地,九国之人奉行以战止息的神武之道,年年烽火不断。相传那时于九州之外,隐有神龙一脉,不问世事,匿于离境之中。
千年前神龙帝现世而出,平九州而消国乱,以一己之力改神州之命数。据记载,秦国国都扬城城破之时,似是金龙现世,龙啸九天,自那日起,九国终为一统,享百年太平。至于神龙帝,自城破那日,便杳无音讯。
寥寥数言,也实在不得探出其间玄机。只是听后世传言之说,神龙帝遗落神器“赤霄”于世,得“赤霄”者便可得神龙帝之能,一统九州。
除神龙一脉外,还另有一隐世族群,天机族。传闻其族内之人,可通晓天命定理,世代守其能于陆隅之地。五百年前曾现身于红尘,得世人追寻。十年前,当世天机族后人立以天机阁楼,终是步入世俗之中。
现任天机阁阁主,号汀兰,于一月前广发英雄令,招四方江湖好汉于晏城一聚,共占天下苍生之道。
而关于身内之阵,山海旧闻志中并无记载。但有“禁制”之说,与其略为相似。志中仅简言而书,“禁制”分为“封”“引”“制”三宗,封印以血,引气以神,制力以魂。
可究竟其中详意为何,残卷中便并无更多记载,怕是要一探究竟,是以需集齐余下书卷,方能知晓。
“待药效发挥尽尽后,吐出淤血,便算过了这关。后日再多加调养便是。”药老说道。
林潇轻声搅动药汁,待碗壁微凉后,方执勺喂药。喻子衿虽处昏迷,却还尚且能够咽的下吃食。
将碗勺轻放于一侧,林潇抬手运气,与喻子衿十字相扣,催力而入。眼眸缓缓而闭,仔细调整气息,避免内力在体内乱窜,伤到喻子衿。
时间仿佛静止,屋子里能够清楚的听到三道平缓的呼吸声。不过半刻钟,喻子衿的脸色便微微好转,长长的睫毛似乎颤动了两下,一眨眼又归于平静。
忽而,喻子衿眉头紧锁,似是极为不适,双手不安的攥起。
相扣的手被握紧,林潇感到有些异常,眸子猛然睁开,望着冷汗直下的喻子衿,神色微冷,扫向一旁同样神情微讶的药老。
“怎么回事。”
药老急急向前,俯身于床边,握住喻子衿左手的脉搏。怎料,越诊越惊,直至最后双眼瞪大,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快停下!”药老急呼道。
林潇微愣,立刻抽回内力,怎料不待他完全松手,便觉得喻子衿体内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朝自己猛然袭来。
所幸反应及时,林潇侧身躲过,只不过仍是有些狼狈,宽袖一角被生生割断。
“主子!”施容感受到房内异样,立马担忧地从门外唤道。
“无事。”林潇抚了抚失了一角的袖缎,眼眸微垂,沉声应道。脸上虽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内心却早已揪成一团。喻子衿的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药老锁眉沉思,百思不得其解,缓缓道出自己的困惑:“解毒前,郡主体内的阵法尚且奄奄一息,将将能够维持与‘沧溟’抗衡的状况。方才却不知为何,似是牵扯到阵内玄机,竟似乎是引发了阵法杀招,‘沧溟’立亡。”
“沧溟”消散后,那股力量并没有随之消散,却是直直地朝林潇袭来。要知道,林潇不过是渡以内力,催动药效的释放,照理说,并没有任何不利于喻子衿的举动。
若照这么看来,那股力量,如果不是他误打误撞,引发了什么法阵,那么很有可能本身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且不说尚不得知此阵从何而来,单凭现下这不定因素的存在,便很有可能让事情超出自己的预料之外。林潇心下不禁隐隐有些不安,殊的想到当初以图腾之术救了喻子衿的影晏。
或许他会知道,可自从晏城一别后,便自此失去了他的音讯。虽说影晏身份神秘,但林潇看得出,他并不想伤害喻子衿,如此,便好。
“林潇?”安静的四周突然想起一声虚弱的呼唤。
“衿儿,感觉怎么样?”林潇霎时回神,正了正喻子衿的身体,柔声问道。
喻子衿尝试着抬了抬手臂,发现酸软无力,方抬起一点,便又垂了下去,就连侧侧身子,也显得十分吃力。
见喻子衿的样子,林潇心下了然,大多是因为阵法反噬,导致她一时脱了力。
“没事,吃了药都这样,过一会就好了。”
“嗯。”
“主子!云龙山处有”施容快步走进,神色微急,但看到不知何时醒来的喻子衿后,一愣。接到林潇警示性的目光后,立马收回未完的话,恭身立于一旁。
“玉龙山?对了林潇,袁起呢,你有看到她吗?就是跟我一起的一个少年,头发微卷,额头上有”听到施容提到玉龙山,喻子衿一时被吸了注意,担忧与自己同道却不见其人的袁起,并没有特别关注到两人之间的互动。
“不曾。”林潇淡然出言打断,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稍纵即逝,看了眼一脸疑惑的喻子衿,随后神色微缓,柔声道,“你先养好身体,要找什么人,待伤好了再说,听话。”
语罢,眼神示意一番施容,轻轻扶喻子衿躺下,替她捻好被角,摸了摸她的头发,微微一笑,作为安抚。而后转身,带着药老和施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