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了眼台上的林潇,陈平面色阴沉。原先自己曾两次接近林潇,他却从来都是表现出一副唯利是图的淡淡神色,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他早已运筹帷幄的掩饰,浮于表象的显露,欺骗众人的眼睛罢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原来如此,是那份名单!哈哈哈,不愧是堂堂林府二公子。”明知自己有问题,却仍旧面不改色以身犯险,陈平反应过来后,一脸自嘲,“城主府上的人,此时怕也没命赶过来了吧。”

借李岩问斩之名,先是巧妙放出劫囚的风声,让他们有所防备,于行刑之日派一部分人前往监斩台,分散他们在晏城的势力,最后逐个击破,果真是煞费苦心。

“既然如此,那便搏上一搏吧。”语罢,陈平拔剑而起,正准备攻向包围自己的侍卫,不料一把银色长剑,朝自己的脖颈袭来,立马收回起势,向后掠去。

方才帮陈平查探消息的侍卫,将长剑搭在陈平肩上,伸手缓缓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肃然而立。哪里是什么南岳潜伏的侍卫,分明就是林潇身边的施容。

后来所谓受命前来支援的死侍,也是纷纷收起了手中的剑,朝林潇俯身抱拳。

陈平手中握着的剑缓缓垂下,神色复杂难辨。

行刑台上陈平安排的侍卫,在他来之前已被尽数解决,换上了林潇这三天紧急从莲城借来的城主府府兵。

方才侍卫反身对准陈平,隐在暗处的死侍已微有异动,时刻准备上前救援。常一出面与陈平周旋时,趁机拖延了时间,也正是如此,林潇提前安排在周围的暗卫,方能准确地找到他们,将他们逐个击破。在陈平召唤前,换好行头,接替他们的位置。

“就算如此,城主身死已为事实,就算你们抓住我,也没法为李岩洗脱罪名,黄泉路上还有人相伴,也不算太差。”陈平依旧不肯罢休,妄图垂死挣扎。

只要李岩无法洗脱罪名,他们潜入晏城的计划就不算完全失败,若没有自己出言证明,民意之下李岩便只能去黄泉走一遭,陈平在赌,赌他们不想李岩死。

“谁说本官死了。”一道浑厚的男声,自远处传来,百姓纷纷从中让出一条通道,一名身着黛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缓缓而至。身旁跟着几个前些日子,因为遭李岩“毒害”而“死”的男子。

“李绅!”陈平一脸震惊,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一个已死之人,怎么会突然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陷害家弟,私通外敌,陈平,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李绅稳健的走上监斩台,严声质问。

反观周围本为了凑热闹而前来观刑的百姓,经此一连贯变故,皆是满头疑惑。此时前任城主突然“死而复生”,众人似是又重新找到了主心骨。

又见城主出言证明李岩无罪,被声称被李岩毒害的一众男子,也毫发无伤地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么李岩谋害城主,毒杀游湖会参宴才子的罪名便不成立。

要说城主李绅未死,是因为其早就安排了真正的管家,代自己而死,他则是易容成管家的容貌,在背后暗暗推动计划的发展。

如此一来,既能解决一个南岳安插在城主府的眼线,又能以自己假死,炸出陈平之后的计划,一举两得,一石二鸟。

再说那些被“毒杀”的参宴才子,本就是李绅精心安排的戏子,从始至终不过是按着剧本走而已。

为了让这出戏唱下去,百里珊那日虽施寻蛊之法,却是硬生生的用秘术改变了血蝶的飞行路径,才骗过了陈平等人的眼睛。

“原来如此,一直就只有我被蒙在鼓里的人,我陈平何德何能,让你们这么多人合伙演戏相欺。”陈平的眸子有些发红,随即朗声大笑。

他明白,李绅、林潇等人这么做,不过是想让他自爆马脚,从而彻底拔除自己在晏城的势力,只是自己过于自信,未曾发觉,最后倒是沦为为他人做嫁衣的地步。

败局已定,陈平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眸中无色,看向一旁的常一,恶狠狠地道,“呵呵呵,主上对你如此看中,给你请最好的武师,进最好的学堂,没想到却是养了你这白眼狼。”

随后转身面朝林潇,先是冷哼一声,随后似是想到什么愉悦的事,顿时舒展眉头,嘴角上扬,瞥了一眼监斩台边上的酒楼,一抹邪气从眸子中一闪而过。再不做他言,提起长剑,往脖子上一抹,自刎于监斩台上。

“今罪人陈平已然伏诛,本官在此宣布,原副城主李岩无罪释放。”李绅挺身立于监斩台,凭借内力传声,让所有围观的百姓都能听到自己的命令。

略微顿了顿,李绅望向立于一旁的常一,一脸欣慰,而后再道:“另外,本官郑重宣告于今日禅位于常一,从今往后,常一为晏城新任城主。”

常一面色一惊,没有想到李绅会做出这么大胆的决定,自己尚年幼,又怎能独自撑起晏城这个重担。况且李绅李岩二人皆在,没有理由将城主之位传给自己。

而李绅却不这么认为,就这几日来看,便觉得常一是个可造之材,小小年纪能屈能伸,有勇有谋,且深谙为官之道,假以时日必定小有所成。加之自己与李岩确实身中蛊毒,最是知晓“半月”的毒性

常一急欲出言拒绝,却被李绅制止。台下的百姓虽是不解,却也并不排斥这位勇于站出来为百姓说话的少年。

“恭喜城主,贺喜城主!”百姓依言对常一行礼,高声恭贺。

常一此时终于明白,整个晏城杀局中,李绅所谋划的一切,也包括了自己,三日前那场城主府蛊毒闹剧,不过是借陈平之手为自己积攒声望,李绅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多谢林二公子出手。”李绅行至林潇身侧,微微俯身作揖。

李绅计划的最后一步,关键就在于林潇的协助,在短短三日内去他城借兵,且有能力暗中铲除陈平带来的死侍,他相信此时除了林潇,晏城中无人能够做到。

因而此前便一直想方设法引林潇入局,虽冒着得罪他的风险,李绅也道无畏无惧,至于原因,便要去问林潇本人了。

况且,林潇在自己还未上门道明原由之际,就已经猜到陈平的阴谋,否则也不会来城主府寻他,从始至终不过是配合自己,逢场作戏。

“事关东启,我自不会袖手旁观。”林潇客气回应。

一直未语的李岩此时也走了过来,难得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同样行以一礼:“此前多有得罪。”

晏城南岳之围总算是告一段落,百姓在守城侍卫的带领下,渐渐散去。

反观林潇,却隐隐有些不安,陈平最后那一抹笑,似乎暗藏玄机,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无意间视线瞥过一旁的茶楼厢房,心下一惊,糟了!

未等与李绅等人作别,林潇便提气朝茶楼厢房赶去,然而推开房门,,却未见一人,往日说说笑笑的小丫头此时,竟不知了踪影。

本是担心带喻子衿下去,陈平等人会趁机对她下手,便将她留在厢房中,没想到反而给别人留了可乘之机。究竟是谁?伸手握了握桌上还有留有温热的白玉茶杯,忽然,一抹蓝衣华发的身影从林潇脑内一闪而过,百里殊?

林潇微微皱了皱眉头,紧了紧手上的白玉杯,在强大的内力下不堪重负,白玉杯应声而裂,碎裂的玉片扎入掌心,一股鲜血顺着手腕缓缓留下。

对面茶楼的厢房内,一抹水蓝色身影斜靠于软塌之上,身侧立着一名身着墨色劲装的男子,轻轻摆弄着指上的龙形戒指。

“她蛊毒未解,此去有利而无害。”蓝衣男子淡淡道,一瞥影晏略带危险的眸子,轻声笑道,“若你仍是担心,一同跟去便是。”

影晏并未理会男子的调侃,仍旧一脸冷意定定站在一旁,抬眼看到对面厢房内匆忙赶到的林潇,微微皱眉。

“不许伤害她。”语罢,影晏从窗户飘然飞走,窗边的绿植微微晃了晃身姿。

又是一声轻笑,水蓝色的宽袖朝窗前拂过,窗户瞬时关上,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除了仍旧微微晃动的树枝,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厢房内,只剩下一阵阵指尖轻扣桌面的声音。

影晏轻声落于林潇身侧,淡淡道:“白城。”

林潇微微眯眼,打量了影晏一番,微微皱眉,而后垂下眼眸。既没有询问本该保护在喻子衿身侧,却任由她被别人带走的原因,也不主动回应影晏说的话。

白城。影晏的意思是,喻子衿被带去了白城。百里殊带喻子衿去白城做什么?难道又是因为

不过既然影晏没有出言阻止,那便说明喻子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林潇不禁暗暗松了口气,不再久呆,便挥袖而去。

影晏瞥了眼地上略带血迹的白玉碎片,神色未变,也提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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