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四大行动中,最重要的就是兴修水利,疏浚河渠。艾米莉不敢怠慢,亲临一线现场指挥。看到那么多的佃户,密密麻麻,来来往往,挑的挑,抬的抬,挖的挖,干劲冲天。艾米莉也觉得自己的责任重大,使命光荣。
十月,小漳河正是枯水季节,上游和下游都被民工堵截起来,深沟高垒,以方便佃农施工。削去艾进村对面的小山包,将小漳河裁弯取直,既可增加小漳河的流速,还可以缩短三分之一的航程,方便了两岸农田的灌溉,百利兴而无一害。
削去了艾进村对面的小山包,就等于打通了任督二脉,小漳河的水就可以顺利地流进各条支渠,使皇庄内的四千九百多公顷土地,灌得进,排得出,旱涝保收,水窝子将变成聚宝盆。至于费点功夫,花点银子,艾米莉倒无所谓。
至于小山包上面的土,艾米莉也计划好了,就近在山脚下筑一条二百多米的大堤,修一座占地四、五百亩的大水库。遇有大旱之年,可以救急。春冬两季蓄水,夏秋两季灌溉。这样一来,一项工程就做了三件大事,一举数得。
副会长兼水利专家李白石带着一帮子土专家,忙得两头不见天日。看样子,他已经进入了状态。削去小山包,修一座水库,已是他多年的梦想了,可惜李皇亲根本就听不进。话说多了,还嫌他烦,一气之下,把他撵回了老家。
幸亏艾米莉慧眼识珠,三顾茅庐,重新把他请出了山,主持水利大计。李白石就像一颗蒙尘的珍珠,终于重见了天日,英雄总算有了用武之地,让他焕发出第二度青春。在他的眼里,艾米莉就是他的知已。有一句古话: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已者容。就是累死在工地上,他也值!
指挥部设在小山包后面,一座供奉山神的破庙里,既隐蔽,又有些潮湿。理事会秘书长楚树凡会来事儿,给艾米莉收拾了一小间,搭了个便铺,方便她中途休息。艾米莉累了,也会躺在上面眯一阵子,养一养精神。
外面是山神庙的二间正殿。一间做伙房,架锅垒灶,案板上,堆满米面和肉菜,地上放满了块块垒垒、长长短短的劈柴。靠墙开着一个便铺,住着两个做饭的妇女。妇女的年纪都不小了,满脸沧桑。晚上说起各自的赌鬼丈夫,都是长吁短叹,怨自己嫁错了对象,命苦!
另一间兼做指挥部,用几扇门板,搭成了一张很长、很长的条桌。条桌上,摊满了施工用的图纸,有的地方用红笔画了杠杠,圈圈点点。有人说,水利是农业的命脉。而这里,却是艾米莉梦想成真的地方。
也许是老天爷相助,眷顾,进入十月以来,天气一直很好,骄阳似火,阳光灿烂,工程进展也十分顺利。不到十天,就已经完成了总工程的二分之一。再有十天,工程就可以告竣了。艾米莉倍受鼓舞,仿佛胜利在望,曙光就在前面。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老天爷完全变了脸,翻脸无情,绵绵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艾米莉的心烦躁起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神不定。工程不完工,耕种就无法开展,明年的收入就难以保障,她的心也没有底。
艾米莉躺在床上,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了一个恶梦。一个很不祥的恶梦。梦中,她被一群面目狰狞恶鬼,推推搡搡地押进了一座大殿。大殿很大,大到看不见外面的天空。人说话的声音也像经过了扩音设备,连一声小小的咳嗽,也嗡嗡不绝。
大殿里寂静得有些恐怖。
艾米莉左顾右盼,见不到半个人影,看不到半个有生命的东西。大殿里供着两尊大神。一尊牛头人身,手持耒耜,身披五谷,神采奕奕。艾米莉仔细一看,认出是人类始祖炎帝,不由得双手合什,肃然起敬。
炎帝,是上古时期姜姓部落的首领,又名神农氏。他勇尝百草,发明医药,制耒耜,种五谷,制作陶器,开辟集市,人类才开始了刀耕火种的农耕生活。农耕文明才一代又一代地绵延,人类才生生不息,繁衍至今。
另一尊羊头人身。艾米莉认出这人是黄帝。黄帝姓公孙,因居轩辕之丘,故名轩辕。因养有猛兽熊,亦称有熊氏。他计亩设井,划野分州,营造宫室,制作舟车弓矢,开创了男耕女织的生活,被人类尊之为轩辕始祖。
艾米莉心中忐忑,满怀敬意。就在这个时候,一尊大神开口说话了,声音朗朗地说:“小姑娘,你心存善念,体恤百姓,开山掘石,疏浚了这段河流,泽被桑梓,造福万民,我代天下百姓谢谢你了。”
“不急,小姑娘,既然我们有缘,我也有一件小小的礼物要送给你!区区之物,不成敬意。”另一尊大神也开口说话了,字正腔圆。“去吧,去吧!小姑娘,雨停之日,就是工程告竣之时。失陪了,俺去也!”
艾米莉抬头看时,只见两道黄光腾空而起,嗡嗡之声绵绵不绝,两尊大神早已不知去向。艾米莉吓了一大跳,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头上冷汗直冒。她喘着粗气追了出去,不防脚底一滑,踩到了一块香蕉皮,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夜已经很深了。雨还在下着,根本就没有止意。
艾米莉摸了摸,额头有些隐隐作痛,原来是南柯一梦。突然之间,雷声震震,风雨大作,蓝幽幽的闪电就像千万条火蛇,不停地在天空中跳跃,蜿蜒。雨,如同一条条的鞭子,恶狠狠地抽打着大地。地面上,雨水四溢。
蓦地,一个霹雳在天空中炸响,山神庙在风雨中不停抖索。艾米莉小屋的后墙哗啦啦一声响,豁开了一条口子,隐隐地露出了一个大窟窿。艾米莉上牙磕着下牙,紧张到了极点,不由得披衣坐起,浑身打颤。
大窟窿像一个阴谋,也像一个暗示,勾起了艾米莉无限的遐想。艾米莉想了想,点燃了一盏豆油灯,从大窟窿里钻了进去。一阵冷风袭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浑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
窟窿后面是一座洞窟。
洞窟七弯八拐,深不见底,艾米莉掌着豆油灯,越走越怕,可她又抗不住心底里的好奇。看得出,洞壁都是些坚硬的黄土,雕着些曲里拐弯、稀奇古怪的文字,隐隐有些斧凿过的痕迹,闻起来有一股霉腐的怪味。
艾米莉侧耳细听,风雨声是听不到了。霹雳还有些震震,可影响已经微乎其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深入地下已经多深?还会遇到那些不测。人的好奇心害死人,可她一点也不后悔。
转过一道大弯,有一道石门。艾米莉试着把手放进一个手掌形的凹槽里,石门轧轧地响了起来。两边的洞窟里,堆满了块块垒垒的东西。艾米莉用手摸了摸,块垒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有一股呛鼻的味道。
地面上的尘垢更多,更厚,艾米莉轻轻走过,也会留下深深的鞋印,溅起一股股的灰尘。看来,除了她,这里没人来过,或者,早已被人遗忘。这里是什么地方呢?究竟是十八层地狱?还是人人向往的天堂?艾米莉实在拿捏不准。
穿过一条窄窄的甬道,转过又一个大弯,艾米莉面前出现了第二道石门。第二道石门没关,半开半掩,地上堆满了黄色的石头,大的大得像狗头,小的小得像雀卵。艾米莉拿了一颗,仔细地吹掉上面的浮尘,天啦!黄灿灿的,全是金子。
艾米莉有些紧张,她不能不紧张。按说,她堂堂国贸商行的大老板,见过的金银也不少了。可她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这么多原生态的金子?算起来,上帝待她也不薄了,总算让她长了见识,开了眼界。
坦白地讲,逐利是商人的天性,艾米莉也爱财。可她并没有掉进钱眼里,被金子迷失本性。她拿起一块金子咬了咬,有点韧性,是那种很纯粹的千足金。她想了想,没有把金子顺手揣进口袋,据为己有,而是哐当一声扔进金子堆里,溅起了一蓬灰尘,响声嗡嗡不绝。
豆油灯闪烁不定。
艾米莉见到满窟的金子,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她还想继续深入下去,一探究竟。洞窟弯弯曲曲,不时的有蜘蛛网挡住去路,要用手摘去,才可以勉强通过。再说,蜘蛛网缠在脸上,也有一种粘粘滑滑的感觉,让人十分恐怖。
洞窟尽头有一座很宽、很阔的院子。
院子里栽满了棕榈和芭蕉,偶尔还点缀着几棵高高大大的椰子树。棕榈和芭蕉的叶子阔阔的,深绿色,舒得很开、很开,像撑开的扇,不停在和风中招摇。椰子树呢?树干光光滑滑,婷婷玉立,树冠上攒满了大大小小的椰子。
远处,是苍茫一片的大海,一轮夕阳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正在一点一点地沉落。远帆,归鸦,天空,大海,莽莽苍苍的地平线,淡得可以忽略不计的远山。或浓,或淡,或渲,或染,高低错落,远近有致,就像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终于有了人间烟火的味道。
站在院子里,豆油灯已经是多余。艾米莉一口气吹熄了油灯,不由得神游八荒,浮想联翩。
人的一生中,功名如尘土,富贵似浮云。说来说去,只有恋人相守、两情缱绻才是真理。可看看世上那些凡人,谁不是为功名、富贵在忙碌和奔走,舍本逐末,在金钱中渐渐迷失了自己,就像猴子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忘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生命中,最珍贵、最本真的东西。
艾米莉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上的豆油灯,正想把院里院外看个仔细。只见一扇红漆木门哐地一响,开了,走出一个穿绿袍的红脸大汉。红脸大汉径直朝艾米莉走了过来,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说:“请问您是?”
“我叫艾米莉,是傲来国国贸商行的大老板,皇庄的现主人。”艾米莉礼节性地还了一礼,有些不卑不亢。
“国贸商行和皇庄我都没听说过。请问,你是不是疏浚小漳河,削掉小土山,泽被乡梓,造福万民的那个女主?”红脸汉子满脸堆笑,又打了一躬,眉头紧攒。
“正是,正是!”艾米莉也拱了拱手。
“那好,那好!小神等的就是你!小神原本是天上的星宿天贵星君,奉神农和轩辕二帝之命,在此看守金银珠宝,等待有缘之人,已经整整一万八千多年了。我今天总算把您等到了,也算是有始有终,不辱使命。”红脸汉子满脸欣慰。
“你们搞错了吧,这…这…”艾米莉还有些怀疑。
“错不了,神农和轩辕二帝早就交代过我了,我等的就是你!”红脸汉子掏出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郑重其事地说:“金一库,重十九万七千六百二十四斤;银子一库,重二十四万九千九百七十二斤;珍珠玛瑙一库,重十八万四千四百六十五斛,悉数交割,请您清点。”
“交给我,你干啥去?”艾米莉还在犹豫。
“不瞒您说,我离开天庭已经很久了,归心似箭。今奉御林军大元帅仙童下令相召,起兵征讨红毛,征调某为前部第三路先锋。小神心中痒痒,早就想去立功了。”红脸汉子得意地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满脸红光。
“哪个仙童?什么御林军大元帅?”听到仙童二个字,艾米莉全身一震,穷追不舍,挖树盘根。
“说了您也不懂,小神去也!”红脸汉子说罢,倏忽化作一道白光,扶摇直上,直贯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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