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道士求道的心,是坚定的。

但之前离开的老修士和高个修士,却没有告诉他,他们赶来大扬城所用的时间,是大半月有余。

这使得未出过远门的方道士,如今真走起来,却发现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毕竟山下学堂,距离大扬城有两千多里的路程。

练气术士又不能耗费法力用在赶路上。

万一路上碰到什么事,一点法力都没,那就是灾祸了。

这使得方道士尽量节约体力的前提下,每日才行走五十多里。

也使得他所带的米面和钱财,不足以在路上所需。

继而方道士也放慢了步子,偶尔在路上行医,赚些米面钱。

直到二月初四。

将近十日时间过去,他才行了三百里的路程。

但一路行医,减去路上花销,倒也凑够了一百文钱。

且也在今日中午。

他随便凑合吃了一些饭菜后,就来到了宁郃和黑熊精曾经一起垂钓渡船的大江边。

也见到了那座刻有模糊花纹的赌筛子大船。

他同样是一眼相中。

于是他走上前去,向着渡口处招呼的伙计道:“小哥儿,乘船到江那头要多少?”

“您慢走..”伙计一边热情的让交过钱的公子哥,一边热情的看向方道士,“二两。”

“二两..”方道士一愣,他虽然就在数百里外的大扬城内住着,但还真没打听过这渡船钱。

此时一听,太贵太贵。

伙计看到方道士顿住,又上下打量方道士一眼,觉得就是一普普通通的行脚道人,应该是没钱坐船,但话语中也没都得罪,

“还请您移步。”

他说着,看向了方道士后方的船客。

方道士是挡着了人家的财路了。

悻悻离开。

再去看看其余的船只。

只是这一打听,船钱都有些太贵了。

大江太长,一百文的渡船真不好找。

于是他就在江边闲逛一番,想找一艘价钱适宜的小船。

可也是这么一转。

兴许是他终于修出灵气的问题,也或许是山下学堂传开的事,使得这段时日中赶往学堂的修士倒有不少。

其中就有一位练气小成的魂修,发现了随意乱逛的方道士。

当发现以后。

他先是用城隍所教的秘法,当看到方道士身上没有血煞后,才打着一把黑伞出了船舱,向着方道士走去。

等距离近了。

方道士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位修士。

“在下是扬城府君的弟子。”魂修先是一礼,才看向同样行礼的方道士,“道友是术法修士?想要渡江?去山下学堂?”

“正是..”方道士先是点头,又好奇与戒备的问道:“神官大人怎知?”

“这几日来渡江的道友,不外乎是去往山神师伯那里。”魂修先是解释了一句后,才否认了方道士对他的称呼,“我在司内并无差使。”

魂修说着,还有几句未言。

那便是他生前死于灾祸,被阴差接入阴司后,城隍见他资质尚且不错,就把他收为了弟子。

他修得也不是借香火法,而是阴煞筑基。

但他和方道士不熟,就不聊这些了。

不过,方道士见到这位修士喊山神前辈为师伯,一时想着他对山下学堂定然熟悉,继而便求问道:“请问道友,在下到了学堂后需注意些什么?

在下也是听闻两位道友言中提起学堂,于此才草草启程,对学堂了解不深,怕无意间坏了学堂的规矩。”

“你第一次去?”魂修看到是个新生,倒是来了兴趣,仿佛师兄一般道:“我正要去学堂待一些时日,你这段跟着我便好。”

他说着,又不由露出钦佩的神色,“说不得咱们还能有幸见到那位传说中的高人!

而也是因为宁道长赐法,山下学堂才有了今日的奇异!

且我还听说,宁道长是一位五行皆修的术法大修士!”

魂修言道此处,话语中尽是钦佩。

“五行皆修?修士怎么能兼修五行?”

方道士却心中惊奇。

因为他有庭诌道人的功法心得,虽然不知最近的山下学堂,但对以往的修行界确实了解颇多。

也知道修士或许有两种,甚至是极其罕见的三种行属。

但只有单修一种才能成功筑基的常识,这是修行界皆知的事情。

这五种?颇有些天方夜谭。

而面对方道士的疑惑,魂修敬佩之后,却也是摇摇头道:“我只知晓这么多。”

他说着,又想起师父的教诲,还有师父的语气,一时也严肃起来,向着方道士提醒道:“不管此事真假,宁道长皆是对我等有恩。

若是将来有幸见到宁道长,需要行弟子礼。

若是宁道长有事差遣,也定要尽力而为。”

“在道长赐法圣地中修炼,本就为半个弟子,定然要这般。”方道士点点头,又询问道:“那我见山神前辈和宁道长时,是要喊师父吗?”

“师父?”魂修望向方道士认真的神色,不由笑道:“道友觉得你我二人能入宁道长与山神大人的法眼吗?”

“不能。”方道士很直接的摇头,“那..怎么称呼?”

“称两位长者为老师,或是大先生。”魂修瞭望附近的船客一圈,最后道:“到了学堂后,我等其实和来到凡间私塾里的学生一样。”

“多谢道友告知。”方道士抱拳,经过这位道友一提,也知道了见面第一眼时,最重要的称呼问题。

之后。

方道士又和修士聊着其余琐事的时候,远处又来了三位修士,都是坐魂修的这条船。

并且还和魂修认识。

略微一问,才知晓他们是早已约定好的同行前往。

剩下还有五位在赶来的路上。

而随着方道士接触越来越多的修士,也对如今修行界了解越来越多的时候。

在数千里外的周县茶摊上。

宁郃补完了书框里的最后一本游记后,也看了看天色。

天色刚暗,该收摊了。

也正好去买一些书。

但本来宁郃是想着月底就去买书,可前几日正逢各县往返的回潮,生意是特别的好。

短短半月时间就赚了四两银子,相当于平日来两月的茶钱。

偶尔也还能收了一些本书,加起来一共二十五本,倒是补到了现在。

但如今书补完了,身上也有六两银子。

再回想起一位行客说过,往南去七百里的岢城,那里靠近边境,书籍比较便宜,并且还有些他朝的书流入。

宁郃就准备去那里瞧一瞧,正好也能把南边的整个图录谱写出来。

这样吴朝南境的图录也补全了。

念想间。

宁郃踏云而去,茶摊也逐一合拢,飘到了藏摊的地方。

七百里的路程不远。

按照如今的脚程,还有自创的行云术。

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

但行至半路。

途径珩县外。

宁郃望向云下成片的田地,却稍微顿了一下。

只因在这田地内的一位农夫身上有大团的死气。

可他阳寿却未尽。

宁郃看到这一幕,也停下了脚步,于云上瞭望,想瞧瞧这因。

同时。

在这片田地内。

这位农夫看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以后,也正毫无所觉的整理着农具。

他名为赵二,正是珩县里的农户。

让县里认识他的人来说,这就是一位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人也挺好。

谁家有点事,赵二不忙的时候都会搭把手。

哪怕是收麦耕地这样的累人活计。

只要喊他,赵二也少有推辞。

县里认识他的人,有时还笑称他为“赵大善人。”

而如今。

一身泥土的赵二刚从自家地里出来,稍微拍拍土,正准备回远处县里的时候,还想着隔壁虎娃家的土房漏雨,这几日得抽出点时间,赶在开春前帮虎娃家补一补。

人家交代的事,还给了自己三个香馍馍,这必须得记在心上。

就算是没给,也是街坊邻居,不忙时伸一手的事。

他心里想着,也走过了顺着田地的小溪,来到了珩县外的不远处。

同一时刻。

一只鼠首人身的精怪,也在珩县外百米的林子边上,盯着前方的珩县。

只有练气大成的他,还是对人多的县内充满忌惮。

他观望两眼,又看向了走近的赵二。

最好是把人骗到林子里。

随后,他施展障眼法,面目化为一老者,又三两步便来至赵二要走的必经之路,佯装着急赶路,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还没待这精怪多言。

赵二倒是慌忙放下扁担过去,把这位老者搀扶起来。

老者看到这汉子轻易上钩,倒也顺势站起身子,故作感叹道:“哎呀..老汉我年龄大了,若不是今日得田公相助,这冬夜里怕是难熬过去了。”

“老丈这说的是什么话?”赵二憨笑着又稍微离远一点,以免身上干活时所沾染的泥土把老者的衣袍弄脏。

老者却‘哎呦’一声,像是扭到了脚,身子又要朝地上跌去。

赵二是赶忙扶着老者道:“要不我送老丈回县里吧?”

“唉..那就有田公了。”老者面露感激,手掌按在了赵二的肩膀上。

赵二也看向前方的镇子,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老者回往镇中。

但实则上,他是转了个身,正迈步向着远处山林走去,离身后的县里越来越远。

赵二却没觉得奇怪,只感觉离镇子越来越近。

“田公心善啊..”老者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这善人的心最为好吃。

再瞧着这汉子怕自己累着,继而从扶到背的样子。

老者倒也乐得轻松,趴在赵二的背上,一边给他指路,一边还在路上夸赞着赵二的为人,并说一定报答。

赵二却毫不在意报答的事,并说‘给老人家送到家里后,老人家若是觉得心里过不去,那送他个干饼干馍馍就好了。’

谁知按照老者所指,走着走着,这位老丈竟然给带他到了县里唯一的酒楼前。

说要请他吃一顿好的。

赵二看到这一幕,是连忙向背后的老者拒礼,“老人家..使不得..这太贵了..”

老者却摆摆手道:“对田公来说,兴许只是帮了老汉我一把,但对于老汉我而言,田公这可是救命之恩!”

他说着,又极力邀请道:“田公莫要推辞,请。”

说完,老者忽然出现在赵二身前,又架着赵二走进酒楼。

赵二也不知道受伤的老者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就把他生生半架了进去。

但他却没有感觉怪异,反而觉得是自己执拗不过老者的好意。

又见平日里人来人往的酒楼内无人。

他亦是觉得正常,又跟着老者走进了二楼的雅间。

踏踏实实的坐在软椅上。

他更是觉得这酒楼内的椅子果然舒服,就像是坐在柔软的土堆里。

老者一直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没有招呼小二,也没有点菜。

不过一会功夫,桌子上就忽然出现了一桌菜。

有三鲜瑶柱,鸭丝掐菜,桃仁鸡丁、葱肉脆骨、抓炒鲜鱼等十几种菜肴。

桌上还有两壶玉瓶装的好酒。

赵二看到这些丰盛的菜肴,不仅没觉得奇怪,甚至还老实害怕的向着老者道:“老人家,这些是不是太多了..有些浪费。”

“不多不多。”老者满面笑容,又指着葱肉脆骨道:“田公尝一尝?”

赵二听到老者所言,也是累了一天,又想着点完不能退,不能辜负老者的心意,就拘谨的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脆骨尝了尝。

很香,也很脆软。

老者也笑着起身,端起一杯酒水,走到赵二的面前,准备敬他一杯。

赵二也是急忙放下筷子,端起酒水,准备回敬面前的老者。

可在这时,忽然雅间内出现一阵清风。

一位身着白袍的先生,神异的穿过雅间墙壁走进。

老者看到先生,是眼睛忽然瞪圆,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敬酒的动作也静止,站在距离赵二一步远的位置。

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这是..术法筑基..?’老者感知到自身凝滞的妖力,知道自己碰到了一辈子都惹不起的术法高人。

宁郃则是笑望向面带迷茫之色的赵二,“这菜品的味道如何?”

‘味?’赵二被宁郃这么一点,味觉忽然回拢,就感到嘴里有一股泥土的腥味传来,不同于流油的葱肉脆骨。

下一刻他眼神一清,猛然惊醒,却看到这哪里是什么酒楼?

这分明是荒郊野外的密林!

自己也正坐在一个泥坑内!

放下的筷子是树枝。

酒杯是破碗,杯里是淤泥。

吃的也不是脆骨,而是手旁土地上的泥块。

那脆骨的感觉,是泥土中的碎石子。

身前敬酒的老者则是一个鼠首人身的鬼仙!

如今他正长大了嘴巴,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眼目通红,离自己不足一尺距离。

碰到这离奇诡异的一幕,近在眼前的利齿,他哪里还不知道那个老者是一只妖怪?

要不是这位高人点醒,怕是下一刻被吃喝的就是自己!

赵二恍然惊醒后,下意识想爬出坑洞,却被惊得手脚无力。

宁郃是看向了目光中透漏出求饶神色的貂鼠,“求饶无用,还是随宁某去梁城阴司一游吧。”

话语间,宁郃手掌探去。

貂鼠就这样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看着宁郃的手掌离自己越来越近,也看到这手掌渐渐化为一方天地囚笼,把自己困在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但在赵二的目光中,就是这位高人站在原地未动,但是这妖精却诡异的被打回原形,变成了一只貂鼠,飞到了高人的手心里,彻底晕死了过去。

宁郃笑望着赵二,“这位善者,天色不早了,回吧。”

言落。

他身侧多了一个护符,上其言‘避’

随后赵二只感觉一阵斗转星移。

四周的视野模糊。

在下一刻清晰后,他就发现自己回到了不知多远的县外。

眼前县内依旧灯火通明。

却不见那鬼仙和高人的身影。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
关闭
手机客户端
APP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