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海城中,三绝书生为掩饰身份,为完成任务,故意输给了“胡玉风”。
此番重见,甫一交手,已惊觉李鱼修为大涨,非是吴下阿蒙。故而三绝书生毫无保留,第二招上就使出生平得意之《快雪时晴帖》功夫,欲要报仇雪恨,扬眉吐气,更借此羞辱上官雁一番。
谁料弄巧成拙,这一招非但困不住李鱼,反而助长李鱼气焰,平白招惹了漫天血花。虽则三绝书生见机迅速,步法玄奇,左肩上仍是被一道红光击中,伤势已自不轻。
三绝书生心头懊丧:“我真是呆了!同是读书文士,我能够背诵许多诗篇,他难道就不能学些书法?快雪时晴帖这般有名,我竟拿去对付他!”
肩头伤痛方自窜入神识,三绝书生已然转换策略,不再选择脍炙人口的传世名作,而是换为沈石田《声光帖》,身形疾如飞鸿,悍然扑向李鱼。
但见他左掌流风回雪,右手紫晶趣÷阁龙飞凤舞,同时间挥出两道墨气,配合着飘忽诡异的翻天蛟龙腾身法,恰是“步绝、掌绝、书绝”三绝神功,再度现身人间。
沈石田位列吴门四家,以绘画闻名,书法则名气稍逊。《声光帖》乃是沈石田写给亲戚的日常书信,流传并不广。是以三绝书生有十分把握,李鱼没有可能窥破《声光帖》的趣÷阁意字路。..
果不其然,左掌右趣÷阁连绵不绝,于天地间现出“向自金仲寄至苏合丸,珍佩,珍佩”诸多斗大文字,掌风锋利尖锐,趣÷阁风跌宕开阖,中宫收紧而四维开张,带有一股遒劲奇崛之气,势如暴风骤雨,咄咄逼人,直将李鱼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李鱼虽然鄙薄三绝书生为人,对三绝书生这一手“以字书入道”的神功却是心怀敬意,一边赞叹神功玄奥,一边镇定心神,并不焦躁冒进,反而紧守门户,并没有去攻击三绝书生刻意露出的破绽。
“想要以逸待劳,我岂能让你如愿!”三绝书生咬了咬牙,身法愈加快速,玄功尽情挥洒,恰似白驹过隙,只有墨气残影而不见文字,偏偏每一道残影都似一个鲜活的生命,随意杂乱的表象下,实是井井有条,耽耽虎视,时刻等待吞噬李鱼生机。
李鱼一瞧这个架势,心知无法再与三绝书生僵持下去:“越是防守,便越是陷入墨气包围,难以挣脱泥淖。
故意周旋这许久,已可断言三绝书生威力之所在,乃是调用书法文字背后的情志,再辅以奇诡趣÷阁势和诡异步伐,令人目眩神迷,难以捉摸。
要而言之,三绝书生的功体与神思诀殊途而同归,只需分离三绝书生与墨气文字的情志关联,便可一举功成。
呵,虽然不知道他这厢写的是谁家名作,但先前那苏合丸三字,便是破绽所在!”
李鱼一念心动,由“苏合丸”想到苏合香,继而想到刘司空的《扶风歌》,先是轻蔑冷笑三声,继而朗声吟道:“被之用丹漆,熏用苏合香。本自南山松,今为宫殿梁。
想你三绝书生,当年逞强除恶,赢得颂声载道。谁料你如今为虎作伥,纵然穿上丹漆红袍,熏上名贵香料,看似为宫殿之梁,却是朽木败心,臭不可闻,哪还有南山风度?”
李鱼这一顿训斥,乃是话由心生,正气凛然,桃花扇上更造出一股势不可挡的劲风,浩浩荡荡,扫浊扬清,将墨气吹得一干二净,将三绝书生吹开数十丈,更将紫晶龙须趣÷阁吹离三绝书生之手,“啪嗒”断成两截。
三绝书生又气又怒,喉咙一口血忍耐不住,“噗噗”直喷个不停,话是再说不出一句了,只在心中怒吼:“只是露出苏合丸三字,竟也被这小子利用,真是欺人太甚!”
他压制心口巨痛,伸手一摸嘴唇,将一只右手变成血红色,双目亦变得通红,身形再度飞袭李鱼。
这一回虽只有左掌挥出墨气,威力仍是骇人,墨气如骤雨旋风,狂飙直下,字形则率意颠倒,不成样貌,竟是草书一类文字。
原来三绝书生最后孤注一掷,所使的乃是怀素和尚的《食鱼帖》。为防李鱼再从文字上做文章,他特意选择了草书,还是带有他自己趣÷阁法创新的草书,让李鱼无法分辨文字内容。至于选择《食鱼帖》,自是因为恼恨李鱼入骨,想要“食鱼啖肉”而一解心头之恨。
李鱼摇了摇头:“强弩之末,仍不思悔改,像你这样的人,要怎么才能改变呢?”
桃花扇随意轻摇,“扰扰介鳞何足扫,谈笑,纶巾羽扇典刑新”,红光灼灼,引动天罚正刑,摧枯拉朽一般,将墨气轻易震散,犹自不肯饶恕,便欲将三绝书生头颅砍下。
缥缈天上忽传一声嗤笑:“本神君的仆人,就是老天也不敢收。你小子何等何能?”
话声说完,三绝书生的身躯已轻飘飘落在地上,竟是毫发未损,躲开了致命一击。
众人只看到光芒一闪,三绝书生便已安然无恙,完全看不出超轶神君使用何种手法,均是眉头微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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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退开一侧的数十名紫袍人趁着众人失神的瞬间,个个手中倏然化现黑链锁,呼喝声中,锁链如黑蛇窜动,寒气森森,不由分说就落在张羽、李鱼与空翠岛诸人身上,一网打尽,不落一人。
以张羽、李鱼等人的修为,自然瞧见了紫袍人的暗中动作,然而那一条条黑色锁链刚跃入他们的眼帘,天地间便有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降临,迫使着众人无法动弹,只好眼睁睁看着锁链缠负在各自的脖颈与身躯上。
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这种身不由己的处境,与先前灵犀竹林遭遇如出一辙。
困神锁!
三绝书生所说的困神锁,当真存在世上。
望着困顿诸人,三绝书生忽然发笑,大笑,得意大笑,笑出了血与泪。
他按着胸口,纵跃到李鱼面前,竭力忍住了笑,盯着李鱼的眼睛,指着李鱼的鼻子,饶有兴味道:“换你成为阶下囚了,却不知道你能够坚持多久?
本自南山松,今为宫殿梁。我却怕你李鱼,连成为宫殿之梁的资格都没有呢。”
三绝书生并没有去瞧上官雁一眼,因为他知道,自己从来不再上官雁的眼中。刚才惨败在李鱼手中,便已彻底断绝了一缕邪念。
“呵。真有那么得意吗?”
反击不是出自李鱼。
嘲讽来自青衫客。
面纱罩脸的青衫客,一身青衫的青衫客,压抑愤怒的青衫客,对着天空大喊:“超轶神君,困神锁这种废铜烂铁,便让你如此得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