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别人,根本不可能进入牢中探视含笑。

但是范陆与众不同,他是刑部尚书的儿子,也就是说狱卒的顶头上司是他爸。

有这层关系,那些狱卒自然格外通融,客客气气免费把他“请”了进去。

“此事万万不可让太子殿下知道。否则小的真的没命了!”他们反复叮嘱。

“知道。”他承诺。

因为含笑是重要的犯人,故而关在全封闭的房间里,无窗,门也是铁皮封的,只有底下开了一个口子可以递饭菜进去。

狱卒打开铁索,哐啷一声,把木桶里的含笑惊醒过来。

她探出头来,借着门口的烛光,看见一个瘦高的书生走了进来。

烛光随着门的打开,将微弱的橘红的光撒在木桶上,照着含笑露在木桶上方的半截脸。

狱卒把手提灯笼递给范陆,关上门出去,又重新锁上门。

范陆十分惊讶,此女为何在木桶里?

他伸头往木桶里看,举起灯笼,只见这位女子完全泡在水中。

他用手指头探探水,水是凉的。

“干什么?!”含笑用水扑了他一脸的水。

“对不起,含笑姑娘,冒犯。”他后退几步,施礼。

“你是何人?”含笑奇怪地问。

“小生范陆,是般岳将军的朋友,受他之托,特来看望姑娘。”

含笑露出笑容:“将军可好?”

“将军甚是烦恼。”

“为何烦恼?”

“因为挂念姑娘。”

“你告诉她,不用担心,我在这里很好。”

“这叫做好?”范陆四顾,发现房中除了大小两个木桶和一个马桶,什么也没有了。那她睡哪儿?

还有,房间无窗户,整日关着,黑魆魆的她难道不害怕?不寂寞?

可在烛光之下,她的脸色白里透红,滋润得很,的确不像很差的样子。

“姑娘为何泡在如此凉的水中?”

这个问题狱卒曾经问过,含笑回答:“保养皮肤。”

“难道不冷?”

“习惯了就好了,这能让皮肤紧致。”

范陆哦了一声,这位姑娘的皮肤的确就像仙人一般,水润嫩滑,无人能比,原来这就是诀窍。

看来要超乎常人,就得忍受非常人能忍受之苦。

“这不失为一种锻炼身体的好办法。小生早听说有人靠冬泳来提升体质。”范陆恍然大悟地说道。

含笑抿嘴笑,这位书生书呆子味十足,很可爱。

范陆再仔细打量这位姑娘的脸,她不仅仅皮肤好,容貌更是惊天动地,怪不得般岳会将她比喻成褒姒妲己之流。”请问姑娘,公堂之上,你将如何陈述你与般岳将军的关系?“”大家所见为实。“含笑回答。

此人虽然自称是般岳的朋友,但是鬼知道呢?自己可不能乱说话。”甚好。那姑娘能否告诉我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你都叫我含笑姑娘了,为何还问我姓名?“”可据小生所知,这是金宁给你取的名字。“

含笑凝神看着范陆,心想这位书生应该是般岳的朋友,否则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不瞒范先生,我的确忘记了自己的来历,只能叫做含笑,是金大人的妹妹。“含笑坦白——

两个时辰之后,范陆回到将军府。

“奇女子。”他兴奋地对般岳说道。

“的确非常奇怪。”般岳放下手里的书籍,嘟囔。

那女子的表现实在是让人看不懂,弄得自己满脑子想着这些谜题,以至于拿着一本书,根本看不进去几个字。

松林里埋伏的那些人、客栈放迷魂香的那些人的行动,为何会被她提前知道?

如果她能事先知道那些刺客的计划,应该就是跟他们一伙的,但是为何又要帮助自己脱离险境?

自己劝她不要来京城,她为何偏偏要来京城?

为何不偏不巧太子一回京城就能发现她?

这更像是她故意被太子抓住以图接近太子。

她真正的目的难道就是太子?

在牢房中关照她的人除了太子还有谁?

他越想越觉得她诡异神秘,简直像是狐狸精一般,不是妲己是什么人?

范陆却给出另类的看法:“含笑不是奇怪,是神奇。她不是一般的人。”

“她当然不是一般人,而是受过特殊训练的邦士。”

范陆摇摇头:“不,她不是邦士,若是邦士,她不会告诉我太子之事。她对我说,太子希望她谎称是你强抢了她,逼迫她做下苟且之事。太子承诺事成之后会将她纳入东宫。”

“这一招毒。”般岳的心情变得更加的沉重,太子大有彻底弄垮自己之意。

“的确,假若她依照太子所说去做,你的罪过将更大,皇上必会对你彻底失望。”

“可她为何要站在我这一边而不是攀附于太子?”般岳疑惑不已。

自己之前怀疑她的目的是为了故意接近太子,看来不是。

“我也问她这个问题了,她说太子无事生事,一而再地抓她,十分可恶,干嘛要听他的。”

“那你觉得此女可信吗?”般岳不敢轻信。

对于不了解的人,实在没法确保她会言行一致。

万一她现在说一套,公堂之上又做一套怎么办?

再说如果她不服从于太子,太子对她使用逼迫的手段,她能不从吗?

“我选择信她。她看上去就是一位可信的姑娘。”范陆两眼一如既往地单纯着。

般岳摇摇头,人怎么可以靠外貌来判断她的内心?

“在牢中,罩着她的神秘人物你是否查过?”他问范陆。

“查不出来。那人自称受人之托来照应含笑姑娘,并未要求前去探视她,只是给管事的狱卒留了大笔银两,请他们好生优待含笑姑娘,然后就走了。”

般岳紧蹙眉头——那就说明那人只想保含笑之周全,而无别的目的,以此实在是猜不透他与含笑之间的关系。

“也许你误会含笑了。许多事情她讲不清楚不等于她在撒谎。”范陆坚持自己的观点。

“她赖上我难道不是一个天大的谎言吗?”

“可你不也默认了吗?而且最后还当众承认了与她的关系。我明白你只是出于自保。她对我说,她本是想回到海中,结果被大家误认为自己想自杀,因此赖上你也是将计就计出于自保,并非恶意。”

“你能相信一位普通的女子能游20海里而安然无事?”

“我相信,她好水如命,连睡觉也是睡在水中,所以水性超人不是不可能。你要相信世上的确有超乎我们想象的奇人。譬如最近我在整理的古籍《山海经》当中就有许多稀奇之事真是闻所未闻。闻所未闻之事并非就不存在,只是我们并不了解而已。”

“那种荒诞之言你也信?”

“当然信。先人能写出来,就算想象力超常,也必有现实中的根据。”

般岳不想跟这书呆子争论此话题,说道:“眼前之事要紧。”

“好,我有一计。我们站在信任她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她说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我们假设此为真。那么我们就为她编一个身份出来。这样你俩都能圆谎。”

“为了一个谎言还要编更多的谎言吗?我宁愿向皇上承认我撒谎了。”般岳不同意一错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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