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霍去病用分兵防守,以逸待劳的方法获胜。
张霄远反过来,也用相同的方法来问霍去病。
若霍去病无良策,那他就算是一胜一负,虽是取巧,毕竟还能留下稍许颜面,没那么难看。
给我五万骑兵,我能把整个防线打成筛子,变成戳穿歼灭战……霍去病突然有些好笑:“给我五万兵?”
“是。”张霄远硬着头皮道。
“不敌其力,而消其势,兑下乾上之象。”
霍去病看了眼脸色茫然的张霄远:
“不懂?意思是既然代郡城坚墙厚,那就绕开代郡,从其他方面下手破局,战局之上不占优,就从局外破敌,比如袭其粮道,此策乃兵家战计,名釜底抽薪!
最经典的战例,是曹……”
差点把后世曹操奇兵袭乌巢说出来,霍去病临时改口:
“此计重点在于攻心夺气,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战国兵家尉缭子说:气实则斗,气夺则走。夺气之法,在于攻心。
先打垮支撑敌军的士气、待敌人军心动摇、战斗力下降,再正面打击敌军。
粮草被烧,你守军士气必定低迷,人心散乱,不战而定胜负,是为釜底抽薪!”
张霄远还想垂死挣扎一下:“粮道岂是那么容易毁掉的?”
“按惯例匈奴每次兵马南下,都是草原丰收之时已过的秋季。若我统兵,会提前一月,抽调少量精锐,组成骑队南下。”
张霄远强撑道:“你这策略并不稀奇,匈奴虽是秋期来攻为多,但每次大举南下前,也会先派一支游骑来我大汉边境扰袭,探查虚实。
我还以为霍侍中又有妙计,原来和匈奴的策略一样。”
霍去病道:“代郡本身并非粮草丰收之地。匈奴每次秋收来攻,我大汉也是秋收来守,双方都要在此际屯粮。
我调遣匈奴精骑南下,适时大汉正在备战,各地粮草急速调往北线。我这支队伍,马口衔枚,每人身上都带一束柴火,未战前,趁夜色奔袭汉军运粮路径。
奇袭时,突然点燃柴火,主攻汉军的粮草辎重。”
张霄远愕然道:“粮道必有重兵押运,且路线隐秘,岂是你想袭击就能袭击的?”
“华夏和匈奴征战多年,每年粮储都从哪些地方往代郡运输,匈奴人焉有不知?再则我派出的一队游骑,会事先预制汉军军旗以惑敌,趁夜奔袭。
我华夏大地北部边线漫长,被一支千余人的匈奴队伍由整化零,潜入进来,以往有过多少次?”
殿内众人都跟着思索霍去病所用计策。
往昔华夏和匈奴交手,几乎每年都会被匈奴或多或少的破开防线,劫掠成功的例子多不胜数。
也就是说霍去病的策略,可行性依然极高。
又有预制的汉旗惑敌,很简单的计策,但除非是有真正的临敌经验,很难想到这种细节。
而霍去病说话时,隔空推送气机,再次融入兵简。
那兵简变化,突然烧起拟化的火焰,并显示出粮道受损,再次判定霍去病的策略有效。
其实如果让霍去病真人带兵,根本不需要这些计策。他会以闪电之势破防,迅雷不及掩耳,或者大迂回,攻敌心腹!
用兵策推演,大幅度削弱了他的实际行军能力。
张霄远呆看着推演简书,又判他输。
若霍去病主攻,在开战前,就会突袭粮道,他之前模仿霍去病的防守策略,根本没有施展机会。
霍去病要是主帅,怎么打似乎都有理。
殿内悄然无声,公孙敖,张骞等人都对霍去病投去赞赏的目光。
霍去病不独是胜了两场,而是在同一场战斗中,同一种环境,分别用攻守两方获胜,在战术,兵法的运用上信手拈来。
不同的攻守端,翻手云覆手雨,胜的轻而易举。
张霄远的脸色比刚才的交锋还精彩,阵红阵白,羞愧无地。
霍去病扫视众人:“兵家的庙算之道,说的是战前的战略谋划。
兵者诡道也,这句话谁都会说,但怎么用,唯随机应变四字。你儒家设定的兵策推演之法,自觉用了孙武的“五事七计”、“诡道十二术”为规,就能推演战场胜败了?”
霍去病不屑道:“这种战策推演,可笑之至,如同三岁幼童非说自己是大儒。
战场百变,你们用些死规矩,纸上谈兵,推演的津津乐道,沾沾自喜,胜者骄傲,以为真的打了胜仗。匈奴人若在,怕是要笑死。”
这话说的不仅张霄远露出一副要吐血而亡的神色,连太常周平也面色微白。
包括对面的董仲舒弟子白羽。
其余人却是眉飞色舞,刘相差点拍手叫好。
刘溪张开润泽的小嘴,唇瓣紧抿。
刚才嘴拙的公孙敬声,更是握紧了拳头,心绪激荡。
“有句话叫空谈误国,凭你们也配谈兵事,如果真喜欢兵事,想和外族交手,何不弃笔从戎,去前线投军,与敌厮杀!”
霍去病说到这里,殿内落针可闻,有人开始感觉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也有人在轻声重复,空谈误国,弃笔从戎两句话,只觉发人深省,晨钟暮鼓。
这两句话初听浅显,越品越觉得内涵深刻。
这次连张骞身边那个胡人,眼神中也流露出惊艳之色。
霍去病就坐在那,口气从始至终平淡如故:
“只敢躲在安逸之地,以推演兵策取乐,假装自己知兵,嘲笑前线将士不会领军。
伱们也配谈兵事,也敢谈兵事?”
张霄远已经三魂丢了两魄,身形摇摇欲坠,心理阴影大到终身难忘。
白羽却是忍不住泛起怒色,霍然起身:“听霍侍中之意,是瞧不起儒家?”
“是又怎样?”
“儒为百家之一,思想我是认同的,孔圣人,荀子等先贤我不排斥,儒家自有存在的道理,但你们这些学儒的人,我确实看不起,夸夸其谈,打匈奴时你们在哪,靠你们,华夏早亡了。”
霍去病缓缓起身,对张骞道:“博望侯开辟我大汉和西域的通道,此举对大汉,对后世都有良性影响。我来,是为祝贺博望侯,事情既了,就不多待了。”
话罢往门口走去。
刘迁麾下的随侍从位置上起身,正要说话,却听白羽跨步上前,低喝道:“霍侍中。”
霍去病头都没回,道:“你也想和我推演兵策?”
“不,我承认在兵事上不如你。”
白羽疾行数步,挡在霍去病身前:“你刚才之意,不仅瞧不起我儒家,且自诩名将。”
“若你真和匈奴对垒,有几分破敌把握?”
眼下的匈奴,正值势强之时,西域的大部分国家也在其辖制下,国土辽阔不输大汉,单从兵锋上说,虽然卫青近年打了几场胜仗,但并未彻底扭转匈奴和汉人间的局面。
匈奴依旧强势,咄咄逼人。
霍去病不论如何回应都不合适。说匈奴人不过如此,有空谈的嫌疑。若说匈奴势强,刚才那番话就算白说了,说明他自己也不过如此。
霍去病没搭理白羽,迈步欲走。
此时白羽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霍侍中这般自负,可是觉得自己能比拟孙武,吕祖,战国四大名将你觉得比你如何?
你舅父卫青比你又如何?”
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这是我师董夫子亲自制作之物,欲为你兵家正名,让我来长安献给陛下,你可敢先试试?”
董夫子制作的东西!
殿内众人同时看向白羽手上。
他手上也托着一卷简书,却不是兵策推演之用,散发的气息浩荡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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