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有垂缰之义,犬有湿草之仁。

羊羔跪乳报母恩,猿偷仙果自奔。

蛛织罗网护体,鼠盗余粮防身。

梅鹿见食等成群,无义之人可恨!

前文书咱们讲到,张瀛山为救母亲,依老大夫之言夜探鸡鸣岛鬼市寻药,老话说得好,孤灯不是人,明月莫独行,长走夜路没有不碰见鬼的。

果不其然,张瀛山行至半路,偶遇生前作恶多端的采花贼银达子所化之物。张瀛山有心为民除害,心生巧计套出他的话来,后智擒银达子,将其变作一头山羊,本来便苦于无“诛”给母亲抓药,索性就仿照他人模样,蹲在鬼市上想把山羊卖掉。

按说遗蜕乃是鬼市中的硬头货,尽管山羊不如刚死之人,但好歹也是一副躯壳,附在其中,烈日当空下也尚可藏身。

是夜,月大如斗,惨白的月光照向海面,如同在海上铺了层雪一般,照的胶东大地如同白昼,阴冷的海风夹杂着咸腥的味道吹来,如同饿鬼在耳边低声哭泣,让人不寒而栗。

张瀛山稳了稳心神,有心先去找龙须草,一是看看到底有没有自己所找之物,二来也问问价值几何,卖羊时心里也好有个计较,省的卖得了诛不够,还得再生事端。

但是打眼一瞧,周遭鬼影森森,虽说是夏天,却如同坠入冰窖一般,稍不留意恐怕泄露生气,到时候群鬼并起,一起来抢夺自己这副躯壳,饶是他张瀛山浑身是胆,刀枪剑戟样样精通,恐怕也难逃一死。

思虑至此,张瀛山心说,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一头山羊换一味草药按常理说是绰绰有余,要是实在不够,那就只能从长计议,再想别的办法。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是这只山羊可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卖了。

说话间,张瀛山的摊子前已经里三层围满了大鬼小鬼,几十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张瀛山身前的山羊,也都一语不发,气氛诡异到了极点,胆子小的当时就要吓破了胆,张瀛山只感觉周遭温度凭空降低,仿佛空气都要冻住凝固一般。

为首的老鬼,年龄估摸着得有八十往上,身穿绛红色的长衫,脚蹬千层底布鞋,脸色惨白,双目无神。

只见老鬼向前迈出一步,站到张瀛山跟前,直勾勾地伸出两个拳头,在张瀛山面前凭空比划了一下。

张瀛山心底一惊,心说这老东西难道是要打架不成,莫非事情已经败露,自己已经被老鬼识破了身份?

再拿眼左右一扫,只见周围众鬼皆是一惊,然后眼神迅速地黯淡下去,有的默默摇头,有的半张着嘴一脸诧异。

张瀛山恍然大悟,想必是这红衣老鬼是在告诉自己给的价格,估计是出价太高,引得众鬼惊讶。也怪自己做贼心虚风声鹤唳,还以为露了马脚,好在方才没有乱了方寸。

沉吟中正想该如何还价呢,有打外围来了这么一位,分开众鬼迈步到了张瀛山眼前。

好家伙,只见此鬼腰身有两人合抱之粗,仿佛水缸成精,身披绫罗绸缎,手上的戒指珠宝不计其数,两手伸到张瀛山眼前,一手五指张开,一手握拳,看意思是要出价五十诛。

张瀛山心中大喜,老天爷保佑,看来母亲今日命不该绝,这下可有救了。

虽说自己不懂那龙须草在鬼市中行情几何,但看这大鬼小鬼的神情状态,料想五十诛肯定是不少,别的不说,买几株龙须草回去应当是绰绰有余,也不妄自己以身犯险,来这龙潭虎穴中走上一遭。

张瀛山刚想点头成交,水缸鬼眼看胜券在握,手已经伸进·怀里掏钱了。

就在这时,突然不知从哪窜出一个虬髯大汉,身穿锈迹斑斑的凤翅夜明盔,身形魁梧,如同半座小山,冲到人群中揪住水缸鬼的脖领子如同抓小鸡仔般一把拎起,一抬手举过头顶,张开血盆大口,手上一松,竟活活一口吞了下去。

事发突然,大鬼小鬼连同张瀛山在内全都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众鬼如同糟了瘟疫一般,作鸟兽状四散逃开,眨眼间方圆五百米连半个鬼影也没有了。

来者何人?

书中代言,《聊斋志异·章阿端》中曾提及,“人死为鬼,鬼死为魂聻。鬼之畏魂聻,犹人之畏鬼也。”意思是说,人死后变成鬼,鬼死后变成魂聻。鬼害怕魂聻,就像人害怕鬼一样。

传闻书此字贴于门上可辟邪祟,谓之辟邪符。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总有天敌,魂聻为鬼中之鬼,鬼见了害怕三分,所以魂聻偶尔吃一两个鬼打打牙祭,自然是不在话下。

那魂聻吃罢,抬眼观瞧,偌大个鬼市净了街了,唯独张瀛山还在愣原地,魂聻定睛看了张瀛山一眼,眼神似笑非笑有轻蔑之意,双手一伸,身上的凤翅夜明盔是咔咔作响,伸手从怀里掏出十诛,扔在地上,回头抄起山羊转身便走,

这不是强买强卖吗,呛行不要紧,明抢可不行!

“哎……”张嘴喊了一句,

这“哎”字儿一出口,张瀛山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我怎么能犯这个错误呢,这不等于是自己趴在案板上等人切——自投罗网吗,明知鬼市上不能说话,更不能泄露半分活人的生气,这一喊岂不是暴露了目标,求着众鬼来抓自己了。

自知不小心语失,急忙忙重新蒙住口鼻。

好在周围这些个大鬼小鬼刚刚都被那魂聻吓跑了,有惊无险,张瀛山长出一口气。

若是此时被发现,一路前来功亏一篑事小,恐怕性命也要丢在此处。

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十诛钱,回头再看那魂聻和山羊的去处,早已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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