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关头,张飞双手各自握定长矛中段,瞧准时机,长矛与银枪刃尖相抵。

他手中所持之矛乃是实铁打造,本身便重逾五十斤,一招后极难回手变招,寻常人持矛对敌时,尤其是与使枪高手相战之时,矛自当压得低些,免得被对手捉住破绽一招毙命。

然张飞却是不管这些,所使招式不过直刺、横撩,却是招招古朴遒劲,借着强横力道却是效果不菲。岳封本应刺出数十枪,张飞只奋力挡下数枪,已令岳封枪招滞涩。

再僵持下去已无好处,此刻变招才是正理。

岳封毫不犹豫,下意识地接上方才那招“单旗双旌堕悲尘”,枪势陡然一变,晃出三片虚影,至于究竟从哪处进攻却是不得而知。

“麻烦的一招。”张飞横起手中长矛,直挺挺地向其中一道虚影架去。

岳封见状将枪招一变,夕影枪登时变了力道,由刺变挑,乘势越过张飞手臂与长矛,疾挑向张飞双目。

“嘿!”张飞轻喝一声,脑袋侧移半分,长矛一记飞旋,一反先前古拙,矛身忽变得轻巧无比,先撩起岳封夕影枪,而后以矛粘枪,带着岳封长枪将矛砸下。

岳封暗觉古怪,两人并非生死相斗,他每每占据优势,都叫张飞险之又险避过,他又不可当真取下张飞性命,因而缠斗如此许久,都未曾见到真正的胜负。

岳封只一勒缰绳,那长矛便是擦身而过,轻而易举避过。

“看招!”张飞奋力一收长矛,竟效法着岳封先前模样,照葫芦画瓢地使出了那招“单旗双旌堕悲尘”,此人天赋异禀,只瞧两遍,竟也能将寒漠枪诀中的枪招用到妙处。

岳封哭笑不得,以往都是他学他人招式,今日却恰好相反。

常在河边走,此番正是湿鞋之时。岳封略一定神,他心知“单旗双旌堕悲尘”进攻范围甚广,几无破绽可言,只能硬碰硬挡下,因而也不再费神思考破解之法,灵机一动后,忽将银枪后撤,信手拔出腰间所配武剑。

他近来虽公务繁忙,然忙里偷闲之时,也曾将陈留张邈之母所赠剑谱细细琢磨了一番。那剑谱只是残谱,缺了最为重要的招式部分,然所留部分依旧是精妙无比。

那残谱记载着双刃相持之法,简单而言,便是左右手各持一兵刃,一主攻、一主防,配合起来相得益彰。

这与典韦的双戟大不相同,典韦双戟向来是一齐出击,而这残谱却是主张心分二用,若是悟性高绝,左右手可持不同兵刃迎敌。

岳封手中剑虽是武剑,然较之长矛依旧轻巧,与银枪配合,正可封住三处进攻点的两处,留一处正可卖个破绽。

张飞也未考虑许多,见岳封只封阻两处,不假思索将矛一顿,照那唯一一处进攻点攻去。

岳封忙将身子一侧避过,手上枪法再变,进手一招“四方征鼓催落月”,四朵枪花凭空而现,紧接着枪势一并,四朵枪花并在一处,一点柔和却不失灿烂的金芒曲曲折折地横飞而过。

张飞咧嘴一笑,矛法愈发迅捷起来,手上的长矛好似活了起来,转攻为守圆融至极。

岳封并未再继续进攻,策马侧退开几步后,古怪道:“上招是‘凤翥龙蟠’,这招是‘鸿鶱凤逝’,这都是百鸟朝凰枪中的招式,你怎会这枪法?”

张飞嘿嘿一笑,道:“俺习武较晚,又无名师指点,瞧别人功夫好使,自然是要借来用用。”

这话倒是不假,张飞祖上也有内劲法门传下,只是祖传武艺却尽数失传,好在他本人天赋异禀,瞧见何等招式,那招式便自然而然地印在心中,想忘却也难。

岳封干笑几声,心中不觉凛然。寻常人学个一招半式自然不成问题,虽不知招式内劲走向,但明眼人也可摸到几分门路,只是如此学得的东鳞西爪自然不若整套枪法那般得心应手。

而张飞却是不然,他好似天生便是习武的天才,不同的武艺使将出来竟无半分滞涩感,好似这几招天生便该连在一起使用。

眼下张飞交手的人尚且不多,招式还不甚精妙,若是日后与人交手日多,其前途堪称无量。

岳封心下了然,也难怪虎牢关之战时张飞独战吕布尚且有几分吃力,后至徐州后便可单人独矛与吕布战将上百合而不落下风,原来竟是这缘故。

而关羽曾说过的千军万马取敌将首级虽有些夸张,但也非不可能之事,如此奇人,除却使枪出神入化的几人,其余人要胜他确是不易。

岳封沉默半晌,忽笑道:“你我争斗便到此为止吧,也胜你也不难,若真不用内劲,我必定能胜你,只是当真如此,你便要受些伤了。”

张飞浓眉一扬:“你如何能胜我?”

岳封笑道:“你这庞杂的招式虽无滞涩,然破绽也十分明显,你虽持矛,然武艺中反倒有几分大刀精髓,大刀借刀身遮挡自可以拙御巧,而你这矛前刃尖细,若我专攻你手掌,你如何作防?”

张飞愣了一下,强自辩解道:“以百鸟朝凰守招防守。”

岳封嗤之以鼻道:“如此,我以枪挡你矛,长剑横抹矛身,你又待如何?”

张飞眉头大皱,抓耳挠腮一番后,苦笑道:“好吧,如此说来,我只可弃矛后撤……”

他平日与人交战,多是以绝强内劲力道压服敌手,招式上却不讲求甚多,只是前次与关羽比武稍逊一筹,方才知晓招式重要。

岳封忽轻笑一声:“你矛法中多得大刀精髓,我瞧这长矛并不适合你,不妨换一趁手兵刃,将矛前刃打造成蛇状,如此刃身较之以往宽上几分,刃边开双刃,不论枪法、刀法皆可一并施展,甚至刀法更可将招式反转使出,有刀法为辅,破绽便荡然无存了。”

张飞恍然道:“这倒不失是个好法子,俺怎的没想到呢。”

岳封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本就是你该用兵刃,无论如何,也算“物归原主”了。

张飞哈哈一笑,纵马上前,拍拍岳封肩膀,笑道:“如此,俺便交你这朋友,这便去分开关兄与那好汉,我等再做商议。”

岳封略微欠身,道:“如此,先行谢过了。”

张飞更无二话,飞马掠至关羽、青松子近前,长矛仰天一挥分开二人,而后面对关羽,劝解道:“关兄,此地非争斗之地,不妨先听岳小兄弟一言。”

岳封也赶忙阻拦住青松子,青松子对岳封言听计从,只是冷冷瞥张飞一眼,便是住了手。

关羽久战不下,心中也知今日取不得青松子性命,只得寒声对青松子道:“今日先寄下你头颅,他日我关某人必取之!”

青松子干脆将双目一闭,对关羽狠话来个置之不理。

岳封首次见得关羽真容,好言抚慰青松子几句后,策马上前道:“在下平原县令岳封,早闻关兄大名,今日一见当真不同凡响。”

关羽对平原自无好感,轻飘飘瞥岳封一眼,转而对张飞说道:“如此黄口小儿,能有何‘金玉良言’?”。

张飞笑道:“关兄,可莫要小瞧了岳小兄弟。”

岳封见关羽依旧面无表情,只得先行说道:“此非谈话之地,我等不妨先行打发了乔浮,再好生商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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