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虎牢关（下）
“换火油，再扔”
随着庞统冷酷的声音，第二批坛子也被扔上城关之上。和第一批不一样，这次的罐子里面装的不是火药，而是火油。
东汉之时，植物油一般除了豆油，就是菜籽油。即可以用来助燃，又可以用来食用。而自从交州与南中相对平定之后，当地出产的桐油也开始逐渐为南方百姓所熟知。虽然不能食用，但是用来点灯，制造油纸、油布还不错的。而到了战场之上攻城或者守城之时，这种桐油也就取代了之前的各种可以食用的植物油，成为最廉价的选择，省点菜油给士兵们炒菜吃。
呼啦啦又是数十个桐油罐子扔上虎牢关城墙，这一次并没有爆炸，曹仁刚刚松了口气，却见砸上城头的罐子全都碎裂开来，一股气味独特的液体顿时流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曹仁是北方人，没见识过桐油，闻得这古怪的气味顿时不知所以然。要是换成菜油或者豆油，或者说城下的敌军准备好火箭，曹仁早就反应过来，并且做好相对的应对措施了。现在，可就要稍微反应一下了，这一稍微反应，顿时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点火，继续扔”庞统一声令下，第三批坛子雷被扔上了虎牢关。这一次坛子雷的爆炸，顿时引燃了之前的四处泼洒的桐油，整个虎牢关的城头，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将军小心”虽然是瞬间火起，但是曹仁身边的亲卫还是第一时间尽到了自己的职责，赶紧护着他往没有火的地方撤。“我没事，快，扑灭大火，快”曹仁不顾火势逼人，连忙大声指挥道。事实上此时，火势还在可控制范围之内，若是放任其继续燃烧下去，那可就不妙了。一旁的曹馥听了，连忙组织人手准备沙土和水，准备灭火。
可惜庞统不给他这个机会，这一次之后，又是桐油罐子往城上扔过来。这桐油极为易燃，曹馥七手八脚组织人去灭火，哪还来得及呢？曹仁见状，顿时明白现在灭火已是不现实。当下急忙喝止，让曹馥暂且率人往后避一避，待火势少歇再说。毕竟这样的大火之下，敌军想要登城攻城也是不现实。自己要是急着灭火，等于是让将士们拿命开玩笑。只是命人一边远远以沙土扑灭，一边登高查看敌军的动向。
“给我上”庞统命令一边继续扔火油，一边命令两千多早已扛着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的精锐士卒，趁着敌军无法露头之际，扛着云梯急速前进。然后他们没跑多久，就惊奇地发现，自己不少同僚手捧着坛子，和他们一起上。
“撞”战场之上顾不上惊讶，他们还是选择尽忠自己的职责，推着冲车冲向那树立的关城。冲车一般是用来撞击破坏城墙，都是用尖锐的粗木制成，下面安装着轮子，顶上覆盖着铁皮顶棚，以减少士卒被城头上的箭矢、滚木礌石所伤害。
“将军，敌军上来了”高处负责观察敌情的士卒急忙叫道。曹仁看了看城头上的火势依然很猛，想要靠上攻打敌军实在是不现实，当下索性等火势稍灭一些再说。刘备就是富得流油，也不可能一直这么烧下去。至于趁机破坏城墙，曹仁很自信，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对自己加固过的虎牢关城墙，做出太大的破坏也是不可能的。考虑到这一点，曹仁也是按捺住性子，等火势减弱再说。
“轰轰”数声连连响起，八台冲车在虎牢关城墙上撞出了八个洞来。一尺见方，深度也差不多。这点损伤，比起整个结实的城墙，那简直是微乎其微的了。不过这次很古怪，冲车只撞了一两下，正准备再撞。和他们一起上前的同僚们已经制止住他们，接着将自己手中的坛子堆在刚刚撞出来的小洞内。
“快撤”一直密切注意这里情况的庞统见到这么一幕，也是急忙命攻城之人全部回撤。唯有数人拿出火折子，点起了坛子上面的引线，然后才急速逃了回来。
“士元，你是想靠这火药之威，一举炸毁这虎牢关城墙？”看到这里，刘备多少有些明白过来了。庞统点了点头，看着城墙边那急速燃烧的引线，庞统的手不由得约握越紧。
火药的威力，庞统自从第一次见识过之后，就深感震撼。他时常叹息，自己若是知道此物的配方，早已是将虎牢关炸平了。他哪里知道，赵峰苦于火硝的数量有限，这么多年来也就搞出这么点。不得已，庞统只好省着点用。先是炸炸城头上的守军以威慑，接着放火阻止他们进一步行动，然后才派人用冲车撞出城墙上的小窝，好安置炸药炸城墙，争取一举将城墙炸开。
“但愿一举成功”庞统嘴里喃喃地道。二百多个坛子雷，在城墙下凿开的洞穴里一齐开火，这威力总该够了吧若能一举炸开城墙，不求炸塌了，那他也就成功了一大半了。
“砰”
“砰”
“砰”
巨响声连环响起，这次的威力比起之前那一次，强了不是一点半点。在二百多个坛子雷的连环轰击下，牢固的虎牢关城墙似乎也开始颤抖。远处的张辽和张飞等人都是捂着耳朵承受着这巨大的噪音。而虎牢关上，以曹仁为首的守军更是耳边巨响连连，脚下摇摇晃晃，犹如在地狱一般。
终于等到所有的火药全都炸完了，待到硝烟散去之后，刘备欣喜地发现，那坚固的城墙上，也炸出了一条两丈左右宽的裂缝。透着那尚未消散的硝烟，刘备隐隐约约已经看到关墙之后了。
“三弟，快上”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刘备连忙下令道。不过有人比他还快，在张飞之前，张辽已经一马当先，率人冲了上去。张飞在得到刘备的命令之后，也是连忙率人冲了上去。抢在曹仁下令修补城墙之前，从那道狭窄的裂缝杀进关中，然后再设法打开城门，放大军进关。
“冲啊”张辽和他的八百亲兵冲在最前面。这八百人都是张辽的亲卫，跟随他自并州至此，骁勇善战不逊于关羽的五百校刀手，这一全力冲击，踩着脚下那炸出来的碎石，趁着曹军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几人一排就从裂口处杀进去了。
“叔父，敌人杀进来了”城头上晃得晕头转向的曹仁等人，刚刚稳定住了脚步，就看到脚下已经出现了一条大裂缝。硝烟散去之后，已是有近千人顺着裂缝杀进了虎牢关中，和尚未来得及完全反应的守军厮杀起来。尤其是张辽和张飞那一队人，已经快要杀到城门了。见此情形，没什么经验的曹馥顿时急得大叫起来，跺脚连连。
“快，组织兵力，把他们赶出去，要快”曹仁见状，已经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要是不能将对方赶出关去，就这么混战起来，自己这点兵力可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文远，要快点打开城门，让大哥的大军进来”挥矛将一名曹军的都伯刺死，顺手回头将另外一人削成两截子，张飞也是大声向比他更早冲进来的张辽大声喝道。
“我知道”张辽大吼一声刺死二人，眼下他自己和张飞不过是率千把人冲进关内，反应过来的守军，已经率人在那条裂缝左近堵截随后而来的刘备大军，同时想要将自己这千余人剿灭。张飞就算再自信，也不指望自己这点人就能拿下虎牢关。
因此这时，张辽和张飞一边率人冲杀，一边往门口杀去。现在就看谁能撑得住，要是张辽和张飞撑不住，被打开城门，那么曹仁今天就输了；要是张飞和张辽打不开城门，那么他们这点人，就会被困死在城中。
“快，快把石头搬开”等杀到城门之时，二人发现大门早已经被曹仁让人用石块挡住了。当下张辽和张飞亲自率队与蜂拥而来的曹军厮杀，另有数十人以最快的速度，将堆在门口的石块清除掉。而此时，心急如焚的刘备看到大门半天打不开，自己也急忙率领大军押上，并且命人急忙撞门。
“杀”以张飞和张辽为首，这千来人拼死冲杀，为开城门的同僚们争取时间。城门处本就狭窄，曹军一时间冲杀不开。曹仁已经亲自下关来指挥，但是依旧是速度极慢。
“弓箭手上，将他们统统射死”眼见石头越来越少，曹仁急忙下令道。一队弓箭手急忙上前，对准场中混战的曹军和刘军乱箭齐发。仓促交战之际，双方都没有多少人携带盾牌，于是一连声惨叫声中，当前的百来人已经尸横就地，双方的都有。
“叔父，还有自己人啊”曹馥见状顿时懵了，曹仁抿嘴不语，但是他心中雪亮，现在要是再不控制住形势，那就不行了。
“文远，要快”张飞看到曹仁已经开始准备射第二轮箭，差点就急得当场哇哇大叫。张辽抿嘴不语，但还是命人急忙清除石块。
“嗖”一箭射去，正中一名正在搬取石块的士卒的后心。正在忙碌的身影顿时一滞，但还是将手里的一块石头丢在一边，这才倒下死去。
“给我撞”门外的刘备隔着那一扇城门，听到里面喊杀声震天，似乎每一瞬间都有一年那么漫长。在他身旁，已经有士卒推着冲车，撞击那城门。
“嘎吱嘎吱”随着堵在门后的石块的越来越少，城门每一次撞击之下，发出的声响都会越来越响。终于在撞了数十下之后，伴随着轰隆一声，左边那半扇城门往后倒去。
“快杀啊”刘备眼见城门倒下，顿时激动地跳起来。不要他再叫，其余的士卒在陈到、高览等人的率领下，连忙往城内杀去。城门后的张飞和张辽见状，顿时心中一阵大喜。要不是酣战之中，差点就要喜极而泣了。虽然随着自己冲进来的千余人只剩下五六百了，虽然张飞自己也中了两箭，张辽甚至被曹仁在左肩刺了一枪。但是现在大部队冲进来了，这点牺牲显然是物有所值。
“不好，快退入内城继续守御”曹仁见状顿时心中一沉。虽然不甘心，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的曹军想要将对方驱逐出城外，实在是很不现实，只能退入内城再做守御了。但是曹仁没想到的是，自己这点打算，居然都没能实现。
“曹仁休走”正是张飞一马当先，犹如劈波斩浪般向他杀来。曹仁大惊，连忙指挥手下上前去堵截，自己则是准备前去内城，再组织起有效的防卫。就在这时，曹仁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危险，朝自己袭来。
几乎是依靠着本能，曹仁急忙往右闪开，但终究是晚了一步。一支飞速而来的狼牙箭，瞬间刺破铠甲洞穿了他的右肩头。
“啊”惨叫之余的曹仁往箭矢来处看去，却见一员老将刚刚放下自己手中的长弓。看着周围的曹兵一个个被人杀死砍倒在地上，感受到肩膀上的剧痛，曹仁心中陡然间升起一股悲壮的念头。
“看来我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想要退回内城也来不及了。虎牢关天险，第一天我就丢了，我有何面目再去见主公？不过孟德，你放心，我是你的兄弟，我绝对不会投降的。”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曹仁，咬牙抓住肩头上的箭枝，死命拔出来。
“你们随我来”草草包扎一下，曹仁怒吼道，随即率人急速撤离战场。另一边厢，刘备看着眼前急速赶来的黄忠和文聘，也是喜不自胜。
“汉升，仲业，幸好你们及时赶到，否则的话，今日只怕难以如此轻易就拿下这虎牢关啊”心情大好的刘备，也是笑嘻嘻地道。这话当然有客气的成分在里面，虽然黄忠他们及时率领后军杀至，夹击之下让曹仁撤入内城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但是就算没有他们，刘备的前军也足以控制住局势，最多只是费些周折罢了。刘备要这么称赞，二人连忙说不敢。
此时越来越多的刘军杀进城中，曹军已经逐渐落了下风。张飞一马当先，率人往内城杀去。就在他们势如破竹之际，一彪精锐人马，由刚刚包扎好伤口的曹仁率领，突然从内城杀出，几乎是毫不顾惜自己的生命，拼死和张飞的人厮杀起来，一时间杀得措手不及的刘军节节败退。张飞大怒，但是也只能狂呼酣战，稳住脚步再做下一步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