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中攻侧守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一首《龟虽寿》跃然纸上,曹搁下手中的毛笔,待墨迹稍干之后,小心翼翼地提起这张纸仔细观看。轻吁一口气,曹也是不其然赞道:“我虽不喜赵伯涛其人,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所造之竹纸,为发扬书法之道,另辟蹊径啊!”
“父王所言甚是啊,这竹纸实在是比竹简好了不知凡几啊!”一旁的曹植也是赞道。曹呵呵笑了几声,正待再言,却听得下人来报,说是荀攸等人都已经到了,就等曹了。
“唉!”曹轻叹一声,放下新鲜出炉的作品,有些不爽地前去面见众人。今天曹召集众人,不是为了别的事,而是为了商讨个计策,看看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刚才的书法,不过是在等待众人之前,闲得无聊的一个ā曲而已。
这已经是曹收兵回河北之后一个多月了,回来之后曹立即派夏侯惇等人率领大军扑灭各处的屯田客起义,接着又将那些趁着自己和刘备掐架之际,蠢蠢欲动的大臣们杀了一大批以杀jī儆猴,这才稍微有些安定下来。
说是安定,但是曹也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安定。原因无它,就因为之前那场中原大战,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现在表面上虽然河北还没彻底乱起来,但是曹清楚,一旦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自己未必就能斗得过南边那个织席贩履之徒。有鉴于此,曹在清洗官员的同时,也连续将北方各大豪族子弟数十人征辟出仕,总算是稍微安抚了一下人心。而今天,曹召集身在邺城的一众谋士来此,为的就是对未来数年内做出一个方向上的规划来,也好更有针对xìng。
“诸位,眼下的事就是这样,诸位还是尽早拿个主意吧!”坐下之后,曹也不虚套,直接开口道。剩下的众人大眼瞪小眼,刘晔、程昱、荀攸、董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是一句话不说,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场。
“嘿?”曹见状也是有些气结,平日里算无遗策的谋士们,现在关键时刻却没一个给力的,曹也不由得有些不爽。看了看众人,曹终将目光集中在一脸若有所思的司马懿身上。
“仲达,你可有何妙计,可当刘备?”所有人都不主动,曹也就只能让司马懿主动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扭头看着司马懿。饶是后者一向沉稳,此情此景之下也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轻轻地咳嗽一声,司马懿沉声道:“大王,懿思虑多日,倒也有几分浅见,至于如何,还请主公和诸公评点。”这些场面话,还是最好交代一下。司马懿可不想自己和那个许攸一样,因为太过盛气凌人自取其祸。
“仲达但讲无妨!”曹示意司马懿继续讲下去,后者点点头道:“眼下大王与刘备隔着黄河对峙之势已成,论基业主公稍胜一筹。但是前番中原大战,更兼辽东袁谭,以及河北暴民作乱,主公损失惨重。以懿之见,主公三两年内不可再妄动刀兵,还是休养生息恢复民生为上。”
“不错!”曹点头道,不过语气甚是平淡。这这是明摆着的事,稍有见识之人都会料到,司马懿现在说出来大家也没什么意外的。当然曹知道,司马懿不会只给他提出这么点意见。
果然司马懿接着道:“如今刘备和主公分列南北,刘备占据西川、荆襄、兖州和徐州之地与主公治下接壤。以懿之见,主公可行使中攻侧守之计,以应对刘备。”
“何谓中攻侧守?”曹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地问道。想靠一些新鲜名词就唬住曹,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所幸的是司马懿继续解释道:“所谓中攻侧守,就是说主公再与刘备交锋之际,可集中兵力攻打刘备的中心地带,即南阳之地。此处地处平原,适用于我大军团骑兵作战。一旦拿下南阳,主公便可自侧翼威胁兖豫之地。兖州乃是主公基业所在,届时必会有义士聚义里应外合,届时主公可轻易而下兖豫之地。而两侧的西川以及青徐之地,东面的青州和徐州之地,刘备在此经营已经十余年,根基稳固不说,还有黄河天险;西面的西川又有山川之险,更兼赵伯涛和诸葛亮这一文一武坐镇,与凉州马超互为呼应,联兵十余万,只怕一时间难以促图。莫如谨守关中和平原之地,与刘备决战于南阳之地,方为上策!”
“有道理!”曹听了这些话,感觉还是有些意思的。正如司马懿所言,西川和青州确实是不太适合仓促间挥军攻打。而兵锋指向,应该是南阳之地。
“况且,就算大王不兵发南阳,想必刘备也会挥军北上,兵出宛城以威胁洛阳之地!”司马懿最后道。曹自然知道,洛阳作为大汉的旧都,对刘备的意义不仅仅是一座重要的城池,一旦能夺取洛阳,对刘备军的士气将会起到不可估量的鼓舞作用。相应的,自己这边的士气就会大受打击。这样的局面,显然是曹不想看到的。因此南阳和河南,一时间就成了重中之重。
司马懿的这一番分析,合情合理,条理清晰。在座之人无不是当世英才,听完之后都是赞叹不已。就连xìng情乖戾的刘晔也忍不住道:“仲达所言不差,自关中攻取西川和汉中,所走的无非是那几条谷道,确是困难重重啊!”
“主公,我等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刘备引诱入洛阳,然后以大军围困洛阳,如此,便可将刘备困死与河南之地,岂不妙哉?”一直沉默的程昱忽然谏道。曹闻言脸sè微变,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前番被困许昌之时,那狼狈不堪的情形。
不爽归不爽,不过程昱是跟随自己发家老臣子,不能为了这么点忌讳就不听他的话。当下曹深吸一口气道:“仲德有何妙计,速速道来!”
“此事说来容易,不过是效仿仲达之旧计。刘备与大王势同水火,就算大王不兵发南阳,刘备也要北上洛阳。主公可调集关中与河北大军,待刘备攻入洛阳之后,再将其团团围住,并派遣得力大将驻守虎牢关,以阻刘备援军。”程昱笑道。
“就这么简单?”曹闻言不由得楞道,一旁和程昱素来不合的刘晔已是出声讥讽道:“仲德此计果然妙哉,却不知刘备如何乖乖地听仲德的话,来洛阳包围之中呢?”
“主公请看!”程昱丝毫不理会刘晔的讥讽,指着地图上道:“刘备虽然水军犀利,但是只需我等谨守黄河各处渡口,便可让其渡河难于登天。如此一来,刘备北上或走南阳攻司隶,或出汉中攻关中。而兵出南阳,所用之兵,泰半乃是荆州和中原之军,其前军不过十余万。主公可故意让开虎牢关,待其进入洛阳要地之后,再以关中、河北以及司隶三处大军杀出,围困洛阳。同时派遣大将速速夺回虎牢关,以挡援兵。只要困死刘备,其子尚年幼,届时主公挥军南下,则一切定矣!”
“仲德所言虽甚有道理,但是虎牢关乃天下险关,岂容你说得就得,说失就失?再者一赵伯涛趁着主公大兵调动,兵出秦川威胁雍凉之地,关中岂不是危如累卵?此外,洛阳毗邻洛水与黄河,刘备水军犀利,纵然是被围洛阳,也可走水路逃出生天。最后,刘备并非不懂兵法之人,大军调动人尽皆知,如何能不识埋伏?”说这话的不是刘晔,却是一直沉默的荀攸。他这四点疑问一提出,顿时让原本已经被程昱稍微撩拨起来的气氛,再度陷入冷场。
“呵呵,公达有所不知,我已是对策了!”程昱信心满满地笑道。指了指地图,程昱开口道:“其实主公大可不必担心雍州之事。自西川和凉州入寇雍州,无非就是那几条谷道。只需派遣兵马守住,便可稳如泰山。再者,依我之见,赵伯涛已经不敢再兵犯关中了!”
“仲德此言何意?”曹似乎是抓住了点什么,却又不太肯定。程昱微微一笑道:“赵伯涛跟随刘备,历时十余年。如今刘备坐镇河南,除去交州和青州他未曾出力,其余诸州皆赖此人之力。功劳之大,可谓至矣。若是再立功劳,必然是功高震主。到时候就算是刘备这等枭雄,只怕也容不得他。”
“有道理!”曹自己就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对此也毫不例外。这时程昱又道:“至于虎牢关和伏兵以及刘备的水军,昱亦有计应对了,还请诸公静听!”当下将自己的计策细细说了,并且将荀攸的那些担忧一一详细解释了。众人听完之后,也是无不佩服之至。
“仲德此计甚妙啊,料敌先机,招招连环,让刘大耳不知不觉之间,便被诱入彀中!”曹也是赞道,一时间气氛甚是热烈,之前中原之战的yīn影几乎是一扫光了。
曹这里的气氛还算热烈,不过和刘备相比,却是要逊了一筹。在许昌城南三十里处,刘备正式登坛受封,进位为楚王,定都于许昌。
刘备最近运气不错,除了打赢了曹,自己的三房妾室,即吴夫人、甘夫人和诸葛夫人都刚刚为他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赵峰推算时间,其中甘夫人生下的那个,应该就是历史上的蜀汉后主刘禅了。
果然,刘备在听甘夫人说她在生孩子之前,梦见自己吞北斗七星入腹中,当即拍板决定给儿子起小名就叫阿斗。现在刘备五房妻妾,除了步夫人所生的乃是女儿,其余的四位夫人都各有一位儿子。事情一时间,似乎变得有些微妙了。
因此,就在刘备即位为王的第二天,赵峰本想立即动身回归汉寿,却被许昌太守陈群拉着前去许昌城中他的新宅。赵峰原本以为陈群是想和他继续讨论一下九品中正制,不想刚一进门,却见不少文武要员均在。
稍一打量,赵峰就看出名堂来了:来的都是徐州派的人。除了自己,鲁肃、糜竺、孙乾、张昭的长子张承,陈登的儿子陈肃,甚至连吴巨都来了。看到这架势,赵峰多少猜到点什么了。
果然,待众人坐定之后,糜竺立即开口道:“诸位,如今主公已经进位为楚王。大公子身为主公嫡子,又是长子,这些年得公佑教导,敦孝仁厚,自是继承嗣位的不二人选。只是主公日理万机,极少得暇,如今进位为王,一时间却是忘了这等大事。我等身为臣子,此时自当提醒主公,莫要误了大事啊!”
糜竺这番话说得还是很有水平的,他所说的大公子,就是刘备的长子刘封,现年已经十二岁了。古人立嗣讲究的是立嫡、立长、立贤,刘封既是嫡子,又是长子,这些年跟着孙乾学文,陈到习武,也算是个不错的苗子。和他那三个襁褓之中的弟弟相比,确实是要贤明多了。尽管,这样的对比有些不公平。
当然了,赵峰也知道,刘备之所以迟迟不敲定接班人的问题,绝不是因为他一时疏忽了,而是为了权衡各方面的利益。阿斗和刘封都是徐州派的,诸葛夫人生下的刘永却是荆州派人的希望所在,而益州派的人则把希望寄托在吴夫人生的那个刘理身上。其中除了益州派势力孤单,荆襄派和徐州派都是刘备麾下举足轻重的力量。为了获取自身的最大利益,双方都想把自己这一派的那个小子给推上继承人的位置。今天糜竺召集众人来,就是想集合徐州派众人之力,趁着刘封的那三个竞争者年少,来个先下手为强。
赵峰知道,自己树大招风,在西川这些年,没少有人在刘备面前讲自己的坏话。每到此时,全仗着糜竺和鲁肃他们这些徐州的同僚们为自己辩白,自己才不至于孤立无援。现在到了关系所有徐州人利益的时候了,自己可不能拉稀摆待。否则自己不仅会不容于徐州派,别的人以后也要绕着自己走。加上赵峰自己前世就是来自徐州,对徐州就有一种下意识的亲切,这种时候就更不会犹豫了。更何况政治漩涡,一进去可就不好出来啦!
“子仲所言甚有道理,若是迁延时日,等永公子长大chéng人,再让庞士元那帮人闹腾起来,可就不妙了。”如果说纯种的文人糜竺说话还算含蓄,那么儒将出身的吴巨,就说地比较直接了。不过他这一开口也好,彻底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之后,大家说话也从容些。
糜竺看众人均是附议,当下正了正衣冠之后,对鲁肃和赵峰道:“子敬,伯涛。我徐州众人之中,若论才干权势,无处你二位者。子敬你与三将军交厚,伯涛更是和二将军父子交情匪浅。此事,还需你二位鼎力相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