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军前锋部队构筑的胸墙虽然只有两米多,一丈高都不到,但是明军想要爬过去也不容易,因为另外一头还有着严阵以待的第一步兵团的将士们呢。

双方间隔着胸墙作战的话,胸腔外的明军只能把长矛和刺刀举高,并且还只能攻击唐军士兵的肩膀以上的头部。

但是在胸墙上方的大唐陆军士兵,却是能够从容的居高临下击杀敌军。

此外很关键的一点就是,大唐陆军现在已经是大规模换装板甲,第一步兵团完成了整编,自然也是顺势换装了板甲,原先的重甲长矛兵、重甲刀盾兵,基本都是身披全身板甲的。

就连原来的轻甲长矛兵、轻甲刀盾兵,也是装备着原有的棉铁甲或者铁甲,毕竟这些也是盔甲,大唐陆军还没有奢侈到把这些替换下来的盔甲直接扔了地步,而是把这些棉铁甲以及铁甲都是给了原来的轻甲长矛兵、轻甲刀盾兵使用。

换句话是说,其实现在大唐陆军里那些完整整编的部队里的长矛手、刀盾手,已经是清一色的重甲兵种。

哪怕是火枪兵、弓箭手这些兵种,视情况需要,比如说在不需要频繁机动的防御作战里,也会配属半身甲或者是胸甲。

前锋部队的第一步兵团就是如此,其披甲率之高,远超对面的明军!

如果不是双方都进入了火器时代,而是还处于冷兵器时代的话,第一步兵团单靠着这些盔甲,就能够杀的眼前这三万明军屁滚尿流。

可惜的是,现在的盔甲,哪怕是板甲,在战场上的作用也只是次要的,毕竟盔甲可挡不住炮弹,甚至都挡不住子弹!

但是在现在这种短兵相接的肉搏阶段,盔甲依旧发挥出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地理优势再加上盔甲优势以及大唐陆军士兵的体能和作战技巧的确是要比明军士兵要高不少!

所以就是造成了如此庞大的伤亡交换比!

而这种惨烈的伤亡,也是第一次让这两个卫的督标新军军心动摇,当前排的士兵们都死的七七八八后,后方的明军士兵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尸体,一时间竟然是不敢再上前,随即也不知道是谁开始转身逃跑的,但是不用一分钟的时间,这两个卫的明军就是发生了混乱乃至崩溃!

然后和之前的那些地方练军们一样,在大唐陆军阵前败下阵来,一个个都是恨不得爹妈给他们少生了两条腿!

看着狂奔而去的督标新军,山顶上的王朝宏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张岳督标,也不过如此!”

然而他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第一道防线,刚经历了一场厮杀的几个前线军官们,却是依旧心有余悸!

第一步兵团是大唐陆军的老资格王牌部队了,打过的仗自然是不少的,但是却还是头一次遇见如此凶悍的对手。

刚才的肉搏战里,虽然击退了对方,但是唐军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的!

在此轮防御作战里,各部唐军的总伤亡不下四百人!

少部分是死在敌军炮击上,有些是死在敌军的弓箭抛射之中,有些是死在火枪对射阶段,还有是在肉搏阶段死伤的。

虽然他们杀伤的明军士兵更多,但是人家明军总兵力多啊,总数三万人呢,而他们的前锋部队可就五千多人而已,而且还有八百骑兵是不在这里的,另外还有数百人的炮兵以及数百辎重部队的士兵也是无法参与这些肉搏作战的。

能够在一线厮杀的战斗步兵,其实也就是第一步兵团的三千人而已。

而刚刚一战,第一步兵团就是死伤了三百人,占据了前锋部队所有伤亡的四分之三。

这伤亡可不小了。

更关键的是,如果多来几次的话,自己的第一步兵团恐怕就要被敌军活生生的消耗光了。

第一步兵团的几个军官们面带沉色,心有余悸,但是明军那边的程洪安却是脸色黑的都要吃人了。

他没有想到,被自己寄予厚望的两个卫督标新军,竟然是依旧从伪唐贼军的阵前败下阵来了,而且还死伤惨重!

因为督标新军的战斗意志更高,对伤亡的承受能力也是更高一些,如此才能够冲到胸墙之下肉搏,但是这样一来,他们的伤亡也就是直线上升了,尤其是最后的肉搏阶段,直接倒下了上千人!

在冲锋阶段,他们本来就是承受了不下千人的伤亡,但是因为总兵力多,伤亡的比例大概也就百分之十几左右,这个伤亡的比例对于督标新军来说勉强还能承受,但是冲到对面的那道矮墙后,非但没有能够直接冲进去,反而是在极短的时间就是承受了巨大的伤亡,而这种伤亡已经不是督标新军所能够承受的了。

甚至如果不是发生的时间过于短暂,根本就没有给前线的将士们多少反应时间的话,恐怕他们早就崩溃了。

而这样的后果就是,出战的五千多督标新军,竟然只回来了两千多人而已,这代表着半数兵力都是倒在了伪唐贼军的阵前!

另外一同出战的三千地方练军也好不到那里去,也是死伤了大几百人。

总数伤亡,达到了将近三千人!

如果再加上前面三波攻势里死伤了三千地方练兵,程洪安所部在这个小小的山头里已经是死伤了六千兵力!

然而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伤亡后,对面山头上的伪唐贼军阵地依旧挺立在那里!

此时,他身边的一个身上一副幕僚模样的文官道:“大人,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兄弟们就都得全部死在这里了,那可都是我们的子弟兵了!”

而此时,一个刚回来,还带着一身血迹的年轻文官丝毫不顾官员体面,当场就是嚎啕大哭了起来:“完了,出战子弟十不存一,这下本官该如何向家乡父老交代啊!”

“而这,都是本官的错!”

“今日,本官已无面目面对家乡父母,唯有以死谢罪!”

然后就是突然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干净利落的就是直接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

瞬间后,一道血箭就是从此人的脖子上喷溅而去,旁人想要阻拦都是来不及,求死之人,那是拦不住的。

看着在自己面前自刎而死的属下,程洪安的身子都是带着微微的颤抖!

这个年轻文官他知道,甚至是很熟悉,乃至他同年老友的三子王秉全,在程洪安麾下之左卫担任千户之职,授知州衔。

王秉全的千户和其他督标新军一样,也是他自行在家乡招募,从士兵到低级军官,都是他的同乡甚至同族,而他手底下的百户以及总旗之类的中级军官,也都是他清一色的亲友子侄甚至是他自己的堂、表兄弟。

刚才那一战,他的千户近乎全军覆没,那些百户、总旗的子侄兄弟全都战死,而那些同族同乡的士兵们,也是大多身死,活着逃出来的人不足十分之一。

家乡父老把子弟交给他,是想要跟着他博一个一官半职,是为了赚一份饷银养家糊口,但是现在却是都死在了这荒山野岭。

他根本就无法向家乡父老交代!

除了一死,他别无选择!

看着已经没有了声息的他,程洪安连续深呼吸了数次后,才是道:“好好收敛,本官会为他亲自上折请封!”

言罢后,他看着手底下一群已经全无斗志的手下,然后叹了口气道:“收兵!”

说完这话,他彷佛老了十几岁一样!

之前自刎而亡的王秉全,何尝又不是他自己的样子!

他前军,某种程度上就是王秉全的千户的放大版!

麾下的卫指挥使和千户们,大多也是他的亲友子侄,今日遭遇如此惨败,死伤惨重,他自己都是不知道该如何向亲友们交代!

吩咐了手下的幕僚们和其他几个手下开始组织大军撤退后,他就是在中军营帐里拿出了纸笔,先是手书一封给他老师的书信,恩,他老师也就是张岳,张岳乃是他乡试座师。

他在信中写了此战详情,并说自己准备率军北上,此去成败难料,但是他会尽最大的努力把剩下的两万多大军带到长沙!

写到最后,他想了想,然后临时又加了一句:“以弟子愚见,贼军守城,更善于野战!”

写完给张岳的信,他又是写了一封信准备送给长沙那边的守军,一方面是通报战况,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长沙那边能够派兵来接应一二!

连续写完这两封信,他却是依旧没有停下笔来的打算,而是又拿出一张信纸,落笔道:松阳兄亲启……

他这是要给王秉全的父亲,他的至交好友去信,告知王秉全的消息,同时也算是请罪!

他的好友把儿子托付给他,原本是指望着能够借此机会,能够给自己的儿子博取仕途的,但是那里会想到,一场仗下来就是没了。

至今他都还记得,老友当初是亲手把这个年轻人交到他手上的,还笑着说他三子顽劣,让他以后多多管教。

这一封信,他写的很吃力,用词都是反复斟酌,写完后,他都是连续叹了两口气!

写完这信,他依旧没完,又是拿出新的信纸开始写最后几封信,这几封信却是其他的信不同,而是他给家人写的信。

一封是给在山东为官的二弟。

一封是给家中老母。

一封是给自己那个刚考上秀才的长子!

但是这三封信写完后,却是没有和其他书信那样,被程洪安立即派人送走,而是收好贴身收好,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家书,而是遗书!

当他要派人送走这三封遗书的时候,就是他兵败身亡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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