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北风猎猎!
旌旗铮铮作响!
襄阳城外!
扬州军环城林立,气势汹汹!
十万大军,如同一头捕食巨兽,骤然苏醒!
一员员大将甲胄在身,打量前方襄阳城,眸光森然!
一个个将士骑乘战马,凝视襄阳,于寒风中岿然不动!
一匹匹战马低声嘶鸣,前蹄不断踏着地面,带着兴奋与压抑,直指襄阳!
一队队百姓在大军后方,酒足饭饱,同样在眺望襄阳!
一片片咩咩咩直叫的羊群,也在好奇中看向襄阳!
襄阳城俨然已在风口浪尖,危在旦夕!
陆远一身戎装,纵马呼啸在襄阳城外!
感受着寒风迎面,暗暗计较城中情况!
昨夜至少有半数守军,无数百姓借水逃亡!
此刻北风,则更是天意相助!
可以让守军再次看到,东城门空虚,趁机顺流直下,逃出生天的机会!
无论城池还是粮食,都只差自己最后一击!
既要杀人,也要诛心!
“传令!”
陆远终于腰刀一扬,声嘶力竭:“三路合击,重甲破城!”
命令传达,扬州大军当即响应!
五千重甲骑兵轰隆隆出阵,地动山摇之间,直达城墙二百步距离!
大军迅速分散成百队,如同率先搭向襄阳城的一条条巨兽触角!
无数百姓蜂拥进山,钢锯发威,吱嘎吱嘎伐倒一棵棵大树!
一棵棵大树枝繁叶茂,分杈无数!
每一个枝杈之间,都已经站满了百姓!
一声合力吆喝,上千名百姓拖拽大树,一路向着襄阳城狂奔!
如同无物!
百棵大树从伐倒,到汇聚在襄阳城下,只在片刻之间!
甚至大多数百姓还没来得及搭手!
一队队扬州大军,则已经挡在了百姓前方,为重甲骑兵的冲锋准备!
将士们井然有序,在大树和战马之间套好绳索!
重甲骑兵再次越众而出,五十匹战马合力,拖拽着大树轰隆隆前行!
一路烟尘四起,直达城墙下方!
终于开始拖拽树干,绕着城池奔跑!
后方扬州大军则以偃月箭阵,纵马狂奔到城墙百步,迂回兜转,却有一轮轮箭雨齐射!
一轮轮利箭铺天盖地,如同黑云密布,毫无间歇,不断在城墙上坠落!
襄阳城外,瞬间剧变!
十万大军的偃月箭阵,如同无数磨盘,转动之间,甩出无尽箭矢!
城墙上的守军只能躲在墙垛之后,根本不敢抬头!
不断听着身边同袍中箭身亡,临死前的凄厉惨叫,更无从挽弓还击!
一面面临时组织起的盾阵前方,一杆杆长枪探头!
可惜此刻扬州军以利箭压制,却让他们毫无作用!
箭矢“叮!叮!叮!”撞上盾牌,火花四溅!
不时有利箭趁虚而入,直接在盾阵的缝隙中,溅起一蓬蓬鲜血,引发一声声惨叫!
整个襄阳城上,仅剩的万余守军,已经完全瘫痪!
只有一群襄阳将领,手足冰凉,木然看着扬州军动作!
他们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用大树攻城!
也不敢相信,那一群扬州铁疙瘩,竟然无惧箭矢!
更无从得知,这样犀利霸道的箭阵,到底出自哪本兵书!
只能看着一棵棵大树,吱嘎嘎缓缓上城,渐渐卡到了墙垛之中!
而那群扬州铁疙瘩,却在逐个下马,沿着大树攀爬!
借着大树上的枝枝叉叉,上城速度反而比云梯更快!
而守城将士,偶有一些士卒想要合力将大树推倒,却如蚍蜉撼树!
守将王威怒容满面,猛地冲出盾阵,嘶声厉喝:“兄弟们一起张弓,跟他们拼……呃!”
话说一半,眉心突然被一支利箭贯穿!
利箭强劲,将刚刚冲出的王威直接拽回了盾阵!
箭头上鲜血淋漓,狰狞恐怖!
箭尾却在颤颤争鸣,余劲未销!
守将吕公义愤填膺,张弓搭箭!
借着墙垛看向城下,只是尚未挽弓,就忍不住一个激灵!
瞳孔之中,一抹凛冽而森寒的眸光,以及一枚黑点,正在不断放大!
吕公在一瞬间万念俱灰,张口不知所言!
怎么会这么巧,碰上陆扒皮亲自攻城!
可惜黑点已经化作利箭,须臾而至,带走了他最后一丝念想!
襄阳城上,仍有战将十余人,分散在三面城墙组织防御!
只是对于扬州军攻城,却根本无能为力!
反而扬州军借着大树,上城的越来越多!
典韦的一只大黑胳膊刚刚搭上墙垛,另一手长槊已经一击刺出!
荆州军的盾阵在长槊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内部的长枪还没等到典韦靠近,就已被长槊率先顶开盾牌,从中刺透一串士卒!
典韦凶神恶煞,仰面大笑:“兄弟们,结阵下城,抢开城门!”
一棵棵大树上面的重甲骑兵在他身后汇聚,渐渐上千!
一路列着方阵奔跑,如同山岳横移!
守将陈孙看着典韦手中的长槊,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环首刀!
终于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抖着双腿,丢掉腰刀,捡起地面一把强弓!
一箭射出,须臾而至!
典韦咧嘴一笑,稍稍一侧身!
利箭“叮!”的一声,撞上了典韦身上的甲胄!
结果却在一个甲片上摩擦着火花,斜向缓缓卸去了力道,软绵绵飞到别处!
典韦拍了拍身上甲胄,心满意足!
同时一摸后颈,一把短戟顺手掷了出去!
势如奔雷,直指陈孙!
陈孙满眼木然,根本无视短戟来袭!
瞬间被短戟洞穿了身体,眸光渐渐黯淡,唯有心头还在疑惑!
这到底是什么甲胄!
他们荆州惹到了一群什么怪物!
他自然不知,那一身重甲,实则是由一块块细小的甲片,互相咬错而成!
唯一可以受力的,是一块块甲片之间的缝隙,但也最多能容一支箭头没入!
碰上有典韦这般高手,则会让敌人连箭头刺入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明末技术,一度号称中国之星的山文甲,实则从不怕锐器,只有钝器可破!
典韦带着千余重甲在南城墙攻入,一路疾行,势不可当!
实则其余两侧也是一样,同时上了城墙,冲下甬道,抢夺城门!
大群荆州守军看着重甲来袭,则是亡魂皆冒!
对于这一群如山似岳的怪物,他们根本不知如何抵抗!
纷纷扔掉盾牌长枪,一路飞奔向没有扬州军的东城门,看着下方汉水,迟疑不决!
典韦等人则终于到达城门,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尽着最后余力,扭动绞盘,打开一丝缝隙!
企图等待自己战马前来,让他们可以再次发威!
然而外界大队骑兵呼啸,震耳欲聋!
赵云一马当先,率先挺枪进城!
枪杆轻轻一震典韦,哈哈大笑:“主公让你先歇着!”
不等典韦反应,赛龙雀呼啸成风,带着身后大队骑兵,如一道洪流飞速涌入!
一群荆州守将还在前方组织防御!
见到赵云,纷纷各持武器上前!
长枪如龙,枪花点点!
赛龙雀呼啸之间,赵云七枪刺出,七人死于非命!
赵云身后,则是利箭漫天!
荆州守军余下的几员将领,大量士卒都没有反应,就已被利箭淹没!
同一时间!
西、北两座城门,都在发生着同样一幕!
许褚和黄忠分别率军涌入,在城内大开杀戒!
许褚的长槊大开大合,舞动生风!
黄忠的长槊却是刁钻凌厉,举重若轻!
不过也都与赵云一样,身后血流遍地,从无一合之敌!
他们三支大军进城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人!
典韦带着一群重甲,还在城门口喘着粗气,等着自己战马!
城外却忽然又是一阵战马奔腾,惊天动地,却显然不是他们的重甲战马!
周仓晃着一张大黑脸,同样挺着一杆长槊,如同典韦的亲兄弟一般!
到了典韦面前,却是依旧长槊一拍,咧嘴大笑:“主公让你先歇着!”
大军风驰电掣而过,却忽然在城中摊开,四路撒网!
于此同时!
张郃,鞠义同样率军,在西北两座城门涌入!
军阵姿态,与周仓完全一致!
他们目的明确,寻找粮仓!
但是一路所过,却依旧尸横盈野,血流成河!
这是扬州军惯例!
大战之时,只要遇到身着敌军军袍,或者手执武器者,都要先下手为强!
大军如同一张大网,三路合围,遍布整个襄阳城!
襄阳零散的一些守军,终于再无退路!
随大军而过,横死当场!
东城门的机会,只有夜间以及战时一瞬而已!
典韦等人已在南城等候良久,早已恢复了体力!
城外终于响起一群战马呼啸之音!
不同于大军跑马的惊天动地,只属于他们重甲骑兵的地动山摇!
典韦神色一震,匆忙抻着脖子观望,等待自己的乌骓!
周泰却咧着大嘴,骑乘乌骓,一路大笑而来!
同样是一杆长槊,却是狠狠一敲典韦,恶声恶气:“主公让你先歇会!”
典韦大胳膊一探,抓住槊杆,闷哼一声,臂膀角力!
如同天神下凡,直接将周泰甩下了乌骓马!
甚至雄壮的乌骓马因为马镫套着周泰,都被扯得一个趔趄!
“混账东西,你还敢诓骗老子!”
典韦气得呼呼直喘粗气:“之前主公让老子少欺负你,老子一直没下狠手!现在老子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皮糙肉厚,不揍不舒服!”
他与陆远相识最早,对陆远也最了解!
如果让赵云顶替自己,那还说得过去!
如果是让周泰统领重甲骑兵,那完全是扯淡!
如今麾下兄弟都有了战马,主公岂会单独撤下自己!
“大黑,老子也是为了你好!”
周泰被摔得眼冒金星,却依旧高声嘶喊:“老子就是想让你歇歇,再说乌骓也受不了你,你就让老子骑会儿怎么了,它被老子骑得可舒服了!”
典韦紧了紧拳头,又缓缓松开,冷哼一声:“战时,老子不跟你计较!战后,老子要是不把你收拾服软,老子就跟你姓!”
他一言不发,只是大胳膊一挥!
一众麾下同时轰隆隆前去,地动山摇!
甚至都不知此行任务,只是直奔城池中心!
与此同时,陆远,许定,徐庶,同时进城!
大军所过,已经没有战斗!
一路风驰电掣,直奔州牧府!
州牧府内,还并未遭遇扬州兵灾!
不过此刻,却依旧浮尸遍地,血腥弥漫!
刘表在一夜之间,俨如又老了十岁,风烛残年!
正一手火把,一手佩剑,看着周遭,如同一头暴怒雄狮!
他苦思冥想了一夜,应该如何防御!
结果天色未亮,他还没想到御敌良策,就已得到惊天噩耗!
城上守军,一夜之间自东城门逃出大半!
城内百姓,一夜之间也逃出近半!
而各荆楚豪门小辈,一夜之间彻底一空!
他是书生,不是领兵人物,不懂这其中猫腻!
而且他也是忍者,几乎忍辱负重了大半辈子!
树倒猢狲散!
魏延弃他而去!
将士们弃他而去!
治下百姓弃他而去!
如此时刻,将他推上荆州之主的荆楚豪门,同样弃他而去!
这些他都可以忍!
关键是他儿子刘琮,从子刘磐,竟然也弃他而去!
他夫人蔡氏没有弃他,只是因为逃亡匆忙,脚崴了!
如此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的境遇,让他还怎么忍!
致命的是这些人逃亡,竟然没有一人通知他!
分明是想让他和长子刘琦,一起留在城内,与陆扒皮玉石俱焚!
之前他的玉石俱焚,是下策中的下策!
如今他的玉石俱焚,却是真正的心灰意冷,了无生趣了!
可接踵而来,让他暴怒的是,蒯越竟然堵住了州牧府,不容他去玉石俱焚!
他府内精锐,和蒯家私兵,没有一人迎向陆扒皮,反而在此大杀一场!
而蔡夫人和他长子,也在大乱中失踪,让他成了真正的孤寡家人!
偌大州牧府,只有他和蒯越,以及一名蒯家私兵对峙!
刘表手执佩剑,哆哆嗦嗦指向蒯越,气喘吁吁道:“说吧,如何肯放老夫出去!”
生命尽头,他实则有太多疑惑!
不过府外战马咆哮,让他明白,时间不多了!
“使君,蝼蚁尚且贪生,这是天道!”
蒯越言简意赅:“昨夜他们逃亡,无人可拦,否则必会兵变!今日北风正盛,更易逃生,也没人敢拦!因为我等世家,总需一点血脉绵延!”
事已至此,他也不愿多说!
只是已经挑明,他们需要这些粮食,耽搁陆扒皮脚步!
以便族中子弟,借着北风顺流南下,逃得更远一些!
“你呢,你难道不贪生吗!”
刘表老脸铁青,怒火冲天:“你应该知道,陆扒皮想定新规矩,就需要你这颗人头!你阻拦老夫与陆扒皮玉石俱焚,可结果却是你与老夫鱼死网破,这又是何道理!”
时间点滴过去,他也愈发急迫!
一代大儒,身为八俊的一点斯文,早已不翼而飞!
如今气急败坏,却是只为求个痛快!
“一刻钟,太短了!”
蒯越怅然:“使君,陆扒皮自从回到扬州,就开始谋划荆州,只为今晨这一刻钟!可叹我们直到赤壁大战时,才开始真正应对!我们襄阳城只坚持了一刻钟,族中子弟逃不远!”
战马咆哮,他也渐渐感到了一分萧索之意!
战斗从陆扒皮下令攻城,到骑兵进城,只用了一刻钟!
战斗虽多,却是一轮接一轮,从未给过他们襄阳守军半分喘息之机!
见一叶而知秋!
陆扒皮的战略布局,正与今日战术谋划一般无二!
大军休整良久,只为破晓一刻!
而他也因为这一刻钟,彻底失去了逃生机会!
“这是老夫之错,但老夫已经错了一生,绝不容再错!”
刘表歇斯底里:“老夫生于宗室,却成了宗室之耻!司牧荆州,却为荆州百姓所不容!老夫愧于祖宗,愧于圣人!不过而今老夫所为,却是要为我大汉宗室,抹平一个隐患!”
他举着火把,哆哆嗦嗦向前!
手执长剑,也是大义凛然!
陆扒皮狼子野心,早晚必会祸乱大汉!
他就要在此刻点燃存粮,让扬州的难民潮彻底失控!
将陆扒皮的嚣张兵锋,彻底逼回扬州,由此一蹶不振!
为他大汉宗室,扫除一个隐患!
“使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蒯越面沉似水:“我留在襄阳,是要以项上人头,换得我蒯家一丝血脉存活!那么你呢!你就只想为了一点虚名,不顾子嗣血脉了?”
他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不由颓然一笑:“董卓进京,鸩杀少帝,只有你和刘虞两个宗室依旧听命行事,你们本就是宗室之耻!此事无论文人如何修史,都终究改不掉!”
他眸光稍显黯然,返身看向州牧府外!
理了理身上长袍,发髻,一丝不苟!
终于借着晨曦,看清了刚到的陆扒皮!
“先生所言极是!”..
陆远策马而入,击掌赞叹:“文人修史,只会避重就轻,但改不了根本!哪怕过去千年,两千年,有心人也终究能够看穿迷瘴!先生是通透之人,可知文人会如何说你?”
他话音落下,身后当即一支利箭离弦而去!
蒯越身边的最后一名私兵,毫无反应,直接倒地身亡!
不过对于蒯越和刘表,他倒不至于如此!
“我一路所行,皆是趋利避害!见势不妙,唯有走为上策!”
蒯越面不改色:“我劝谏何进,终因畏惧杀身之祸而苟且逃命!论及勇烈胆魄,我甚至都不如袁术!不过文人著史,他们只会赞誉我的识人之明,自保之能!”
陆远不由点头,由衷赞叹:“先生果然通透,可惜了!”
“是啊,的确可惜!”
蒯越摇头失笑:“将军是武人,却能知晓文人著史的道理,殊为不易!可惜啊!不过在下护住了粮食,又有项上人头,不知能否换得我蒯家一丝血脉?”
他们都觉得可惜!
道不同不相为谋!
“先生大才,安心去吧!”
陆远云淡风轻:“陆某没想灭族,随口胡言而已!先生之败,是败在不懂百姓所求!他们只是想要一口吃食,其实并不过分,人总得活着啊!”
他解释了一句,却猛地一挽强弓!
利箭破空,须臾间洞穿了蒯越胸膛!
道不同,不相与谋!
“在下……懂了!”
蒯越嘴角溢出血沫,惨然一笑:“原来将军的破绽是时间,所以将军才要借助百姓民力,原来如此……”
他剧烈咳嗽一声,眸光终究涣散……
陆远终于看向刘表!
刘表举着火把,老脸变幻!
神色从愤怒,暴躁,木然,颓唐,最后慌乱,似乎只是一瞬!
“将军,你不能杀老夫!”
刘表骇然:“将军欲图大事,就要讲规矩!无论我大汉规矩,非功不侯,非刘不王,还是圣人规矩,子曰,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你都只能把老夫交给天子!”
他丢下长剑,踩灭火把!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才忽然发现,活着,何其可贵!
实则这也是百姓所求,只是他没想通!
“束手待毙,画地为牢!”
陆远纵马挥刀,浴血而过,若无其事道:“陆某答应过夫人,要去见众生笑颜!你们不死,如何得见!”
一道闷雷,却忽然晴空炸响:“主公,别感慨了,快去看粮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