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很多阴谋都因自己的出现而在加速变化,黄思道的死让沈桐儿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无奈暂时没有更多头绪,所以决定按照昨晚的计划,先去山里找白鸟帮忙,想办法探探金银岛的虚实。

她半刻都不敢耽搁,步履急促。

没想刚刚走到城门口,却迎面被群永乐门人拦住,为首的正是最会摆谱的惊虚先生。

老头摸着胡子面露愠色:“原来你在这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沈桐儿后退半步:“怎么?想找我麻烦?”

“分明是小妖女你在找我南陵原的麻烦吧?”惊虚先生抬手一挥,命门人把她团团包围起来。

看来黄思道一死,他们已经肆无忌惮。

沈桐儿握紧双手,提醒自己不准分神。

惊虚先生质问:“你打着寻草救母的旗号闯入我南陵原,一来就带出了异鬼之祸,不仅得到赤离不肯走,还频生事端,现在说黄知府之死与你无关,到底谁还相信?!”

周围路过的百姓纷纷停住脚步,因着他们的争论开始窃窃私语。

沈桐儿不甘示弱地反驳道:“平日没见永乐门做什么有用的事,血口喷人倒是一绝!昨夜我始终都留在客栈,而且秦阿婆还拜访过我,我怎么可能去暗算黄知府?再说黄知府待我不薄,我要暗算的话死的也是你!”

“这句话老夫倒不怀疑,下一个被你下手的肯定是我了!”惊虚先生不再想跟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争吵,皱紧眉头宣布:“总而言之,南陵原不欢迎你,如果你执意留在这里,就别怪我永乐门要为民除害!”

沈桐儿被这颠倒是非的态度气个半死,非常明白惊虚老头是无论如何都打算弄走自己了,她不再怀疑黄誉齐的出现和消失与永乐门关系密切,也相信金银岛同样掺和其中,既然现实如此,非要硬碰硬简直不明智至极,小姑娘按住藏在衣服里的赤离草,念及云娘常教自己做人做事都要识时务,所以后退半步说道:“好,我可以走,但愿异鬼出现的时候,你别抛弃大家,跑得比谁都快。”

讲完后她就跳出包围,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城门。

惊虚先生原本打算直接干掉沈桐儿、夺回赤离草的,所以才故意当街讲那些话刺激她,没想到向来狂妄的沈桐儿竟莫名其妙忍气吞声,就这样大步离开,叫永乐门也找不到说辞继续纠缠不放。

“先生,她似乎往迷雩山的方向去了。”悄悄盯梢归来的门人低头报告。

“马上出动全部弟子,包围南陵原日夜巡逻,但有情况立刻禀告于我,在新知府上任之前,必须要保证大家的安全。”惊虚先生大声吩咐后,随即便冷着脸朝黄府走去,深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近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失控,仿佛就连他也把握不住了。

——

由于身上并没有魂尘和避毒的解药,匆匆行至山下的沈桐儿并不敢再贸然上山,毕竟上次中毒后呼吸困难的痛苦还使她心有余悸,所以只能擦着细汗在山脚的浅林中徘徊,抬高声音呼唤道:“小白!小白——你在不在呀?”

这副前来做客的小样子,实在是好笑的很。

听力超群的白鸟翩然而至,落在她头顶的树上问道:“这么热的天,你为何又要乱跑?”

沈桐儿望见它腹部再添新伤,不由急道:“那些异鬼又来抓你了吗?!”

白鸟沉默片刻,语气轻松地回答:“它们留在这穷乡僻壤的目的就是看守于我,自然日思夜想要把我抓回去。”

沈桐儿郁闷:“你还是跟我走吧!太危险了!”

“正好多些口粮,有什么危险?”白鸟歪着头轻轻缕着自己流光的长羽。

“别臭美啦。”沈桐儿借用金缕丝爬上树,坐到它身边说:“那些异鬼很厉害的,特别是三脸的那只,别说我、恐怕就是我娘来了也打不过它。”

白鸟不打算争执,望向小姑娘被晒得红扑扑的圆脸:“你来找我,不会就是说这些的吧?”

“嗨呀,是南陵原的黄知府死啦。”沈桐儿很郁闷。

白鸟对此永远淡漠:“不认识,人总是要死的,死了又怎样?”

闻言沈桐儿不禁气恼道:“小白!你真是冷血!”

说完她就不开心地跳下树,也没打算再继续倾诉。

发现她突然生气,白鸟忍不住轻轻飞舞着追在后面,假意悔改:“你很在意那个知府吗?他是怎么死的?”

白鸟又不是人,也没在南陵原里生活过,要它为谁的生死而所有感触实在是太难了——沈桐儿不是不明白这个事实,所以叹气道:“算是个还不错的老爷爷,而且还给我了赤离草,我娘眼睛看不见,全天下只有这草能让她复明,所以……他是被异鬼咬死的。”

白鸟盘桓在她的头顶:“那把异鬼杀掉为他报仇。”

“哪有那么容易找?我根本不知道异鬼从河道上岸后究竟藏在什么地方,所以才来求助你嘛。”沈桐儿说。

“我可以帮你进城去找,但到时死的可能不仅仅是异鬼,寻常人完全承受不住我所带来的寒冷。”白鸟痛快地答应,疑惑问:“如果有百姓因此出事,你不会又哭鼻子吧?”

沈桐儿被它的仗义小小地感动到:“我没要你替我犯险,只想问问你,有没有能让城里的灯都熄灭的好办法,只要没有深夜里灯火的干扰,我就比较容易追踪异鬼的藏身之处,原本黄知府还有可能配合我做这种事,可现在他死了,守在黄府的远方亲戚也不知是什么来路,让我真没其他办法可寻。”

“灭灯?”白鸟扇着翅膀回答说:“我曾见过一种叫做食火虫的小东西,虽然生命短暂,却喜欢以燃烧火焰的东西为食。”

“真的吗?那不是佛经里杜撰出来的虫子?”沈桐儿越发觉得白鸟的形象高大,好似无所不知,连忙追问道:“哪里有食火虫呀?”

白鸟说:“往北两百里地的山中有处地洞,地洞里磷火丛生,食火虫也格外密集。”

“两百里?”沈桐儿惊讶。

“不过上次得见也是很久之前了,如果你想去碰碰运气,我带你去便是。”白鸟终于落地,又在轻柔的光芒中变大数倍。

沈桐儿立刻爬上它的背。

巨翅逆风扇起,如云般飘向天空。

仍旧有些怕高的沈桐儿紧紧地抱住它的脖子,道歉说:“小白,刚才我不该骂你,虽然你对其他事都很冷淡,却很关心我呢。”

白鸟默默地朝北方滑行,深沉无语。

沈桐儿好奇问:“你到底活了多少岁呀?”

白鸟轻声回答说:”久到记不清了。”

“诶……你不是天上的神仙吧……”沈桐儿惊讶。

“你不就在天上吗,哪有什么神仙?”白鸟越飞越高,直冲入云海之中。

沈桐儿因着极速的风而有些呼吸困难,碎发凌乱,却渐渐不再因远离地面而恐惧,反而露出了笑容,把脸轻靠在它的后颈闭上了眼睛。

——

原来世上最没用的就是人的双腿了。

白鸟将小姑娘带入一座深山的暗河旁,所花费的功夫实在短得可怕。

沈桐儿跳在水边的乱石上,感慨道:“我也好想会飞啊。”

白鸟不理她胡言:“进了前面的溶洞就有很多食火虫,如果想让它们吃掉全南陵原的火,你需要多采点。”

“好、好的。”沈桐儿摸出身上常备着装魂尘的锦袋,犹犹豫豫地往前迈步:“食火虫长什么样啊……会不会有点恶心……”

白鸟在湍急的河水里啜饮,半晌才回答:“类似夜照虫,只是成千上万,太多了看着不舒服而已。””啊……”沈桐儿头一回露出怂样,结巴起来:“可、可我有些不敢去抓。”

白鸟抬头:“你怎么总是怕那些最不值得惧怕的东西?”

“总是?”沈桐儿微怔。

白鸟自知失言,扭头认命:“那在这里等我吧,一步也不准走远,有危险记得呼唤我。”

沈桐儿见它愿意帮自己去抓虫,忙高兴地交出锦袋:“放心、放心!就算有老虎来我也打得赢!”

白鸟叼过锦袋,转眼就飞向了黑黝黝的溶洞深处。

落得轻松的沈桐儿蹲在河边,开始用金缕丝去捉弄清水中偶然闪过的小鱼,全然顽童模样。

——

不在小姑娘面前端着架子,反而叫白鸟轻松许多。

它冲到溶洞里地下河的尽头,果然看到无数碎石间燃着磷火,每每有火光冒出,就会被转瞬而来的黑暗吞没,那黑暗不是别的,正是无数只小小的食火虫。

在这暗淡世界里幻形时的光芒非常夺目。

白鸟再度耗费体力变成了翩翩如玉的素衣公子,踱步下了磷石堆里,任劳任怨地开始捕捉满地乱爬的小虫子,顺势郁闷地喃喃自语:“我也觉得它们很恶心……你为什么便喜欢多管闲事呢,生命短暂的人死活都轻如鸿毛,不如随他们去的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谁付出都不值得,只有自己好好活着最重要……”

可惜这话沈桐儿没机会听到,就算听到也不会听从。

或许她的多管闲事,也正是她与众不同的可爱之处……否则我们只是自顾自地活着,那再高级的生命,和眼前这些卑微如尘的虫子,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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