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葵掀开灰色的斗篷帽,面具眼部凹陷的窟窿里闪动着骇人的红光。
“明明是你拆散了我们,你以为你在施舍谁?你以为你在怜悯谁?你只是想一步一步的摧毁我,粉碎我,享受折磨我的乐趣,让我堕落于地狱,变成噬人血肉的怪物……”
韩葵每说一句就会向前重重地踏出一步,而她眼中闪烁的红色星芒就会愈发浓烈。
如果白御桐在这儿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拨打120急救电话,举报这里出现了一个重度的红眼病患者。
面对咄咄逼人的韩葵,章若楠并没有萎缩,她平静地反驳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葵,你现在的思想太极端了,我怎么会要害你呢?我一直都希望能够与你好好谈谈……”
“住嘴!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高高在上,说教的蠢货了!”
韩葵把手掌摊开,接着一下子按在了狰狞的面具上,“与其被你踩在脚下,我还不如回归死神的怀抱!”
“你要干什么傻事!”章若楠的娇颜惊慌失色,“你可不要乱来!”
韩葵用手扣住了面具,想把它取下来,但红芒一闪,她按在面具上的指节上就涌出大片温热的血液,顺着她的手臂向下滑行,滴落在阴暗的地面上,然后溅起散碎的红色水珠,最后“嗤嗤嗤”的挥发出一片粉红色的雾气。
那张面具正在腐蚀她的手。
看到这一幕,章若楠好似惊弓之鸟,她迅速地举起了手中闪耀着红色光芒的法杖,下一刻一股刺眼的红芒便迸发在了法杖顶端所漂浮着的幽蓝色宝石上。
“封印——解除!”章若楠轻喝一声,接着一道艳红色的六芒星法阵便笼罩在了韩葵的面具上。
包揽了面具表面大半的猩红色先是迅速地褪去,变为惨白色,接着面具左边眼部的金纹便开始有规律的闪动了起来,光越来越暗,逐渐熄灭,直至变为黯淡的浅色。
与此同时,韩葵所佩戴的面具眼部,那一对凹陷的黑色窟窿里,骇人的红芒顷刻间就消散了,像是聚光灯闪灭。
周围的空气仿佛果冻般凝固了起来,韩葵的玉手离开了脸上的面具。下一瞬间,面具裂开了几道狭窄的黑缝,伴随着蛋壳破碎的清脆声响传递到了章若楠的心底。
章若楠此时不能动弹,因为她的周围漂浮着八柄漆黑的飞刃,这些锋利的飞刃都裸露着银色的锋芒一一停留在她的要害处——飞刃在面具破碎的前一刻就出现在了那里。
章若楠认命般的放弃了反抗。
韩葵脸上的面具像是墙上的白漆一样,碎成粉块后唰唰的往下掉,露出了那张得意且妖艳的俏脸,绝色倾城。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呢!”韩葵嘲讽地说道。
她用手轻轻摘下眼部被鼻梁支撑住的残余面具碎片,然后把它无情地抛洒到了空中。
一抹寒光闪过,面具的碎片变成了两瓣,韩葵赤红色的眼眸越发明亮,“现在,你用什么来制裁我呢?”
章若楠脸色阴沉得可怕,她握住法杖的手指无力地摊开开,绚丽的法杖失去支撑掉落在漆黑的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法杖顶端的核心宝石由于失去了源力的滋润,变得黯淡无光。
她闭上了那对黄桃似的淡黄色眼眸,绝望又无助,就像一只任人摆布的木偶。
白御桐奋力狂奔在平原之上,速度快得像踩着风一样。他的身后紧跟着一只全身黝黑的野兽,它的嘴角探出两根粗壮且尖锐的乳白色獠牙,双眼更是骇人的猩红色。
在皎洁的月光下,野兽的体表轮廓反射出了银白色的光泽晕圈——它整体看起来像是狼,但它身后拖拽的尾巴却接近于爬行动物,并且它浑身上下都生长着黑色的细长毛发,就像棕熊一样。
同时这只四爪着地的野兽身下健步如飞,它每一次突进脚下都会引起一阵轻微的震动,像是前冲的犀牛或者河马。
白御桐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他闻所未闻的生物,只能一个劲地往前跑。
这场追逐持续了二十分钟之久,在这段时间内,白御桐一直以全速向前狂奔,虽然他借助体内的源力节省了大量的体力,但却始终没有摆脱魔兽的追捕。
他逃了这么久算是想明白了,逃是肯定不能解决问题的,而且他所能够掌控的源力本来就不多,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被耗尽源力和体力的。
看来只能背水一战了!白御桐下定了决心,如果他再不反击,估计剩下的源力就不够用了。
下一刻,他双脚一蹬,奋力地向后一跃,像是杂技演员一样的在空中翻了个漂亮的跟头,难度系数九点九!最后完美的……滑了一跤。
刹车掉头后的魔兽侧着脑袋,静静地看着眼前滑稽的一幕,它的眼神就像是一只打量蝴蝶的猫咪。
白御桐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灰尘,然后站了起来,口中剧烈的喘息着,他的双手摊开成掌挡在身前,做出了一个“你别过来,否则人家就要叫咯”的手势。
魔兽来回游走在他不远处,眼神凌冽,像是在观察猎物的狮子。耐心,沉着,等待在猎物松懈的那一刻发出雷霆一击。
见它没有进一步动作之后,白御桐松了一口气,“你、你是吃素的吧你……”
魔兽示强似的露出了口中尖锐的獠牙,它的眼眸更红了几分,口中更是发出了嗡嗡的低吼,龇牙咧嘴得像是护食的狗。
“好、好吧,我承认你是食肉动物!”
我怎么会指望和一只畜生产生交流呢?白御桐傻了吧唧的想。他向后不断的挪动着脚步。
正面抗争?别逗了,他现在浑身上下连把小号的指甲刀都没有,更别说对这只野兽造成什么伤害了。
我该咋办嘞,要不要呼叫一下乔安娜?白御桐呆呆地想,乔安娜那张死了爹妈的淡然表情浮起在他的心头。
你怎么连几个小朋友都打不过!你咋不回家种地呢?白御桐自行脑补了一些乔安娜嘲讽他的画面,还是算了吧……万一她来了……
你居然被一只小动物追着打,你怎么不回家放牛呢?乔安娜插着腰怒吼道。
白御桐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终止了自己脑中无厘头的幻想,还是召唤她吧,万一哽屁,可就连她的吵吵都听不见了,哪还有空去低头反省啊?
白御桐作出选择,他举起右手猛地按在了左手若隐若现的淡金色暗纹上。
下一刻,奇迹便出现了!白御桐被魔兽一巴掌拍进了地里,稳稳地镶嵌在了人形凹槽里。
你大爷的……白御桐的口鼻净是汩汩的鲜血直流,他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被拌饺子馅料似的给搅碎,然后又重新混合在了一起。
你大爷的能不能等人摆完poss再出手啊?是不是输不起?
这时白御桐才意识到自己不是魔法少女,所以他变身的时候并没有子弹时间的那种慢镜头效果。
魔兽在拍了白御桐一巴掌后,又扑腾地向后退却,前爪还不停地践踏着地面,像是受惊的悍马,但更像是某种独特的餐前祷告。
白御桐只是一个劲地瞪大眼睛,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他的口中不断有血块倾泻而出。
魔兽的踩踏使地面发出了剧烈的震动,震动迅速地传动到了半埋在土里的白御桐身上,这可要了他的老命——他只觉得自己现在躺在了碎石机上,内脏传出一阵强烈的绞痛。
喉咙传来一股呛水的感觉后,窒息感便涌入白御桐的脑中,他猜想可能是有血块堵住了他的气管。
不会吧?我就这么哽屁啦?还没好好泡一个妞,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为什么每次我要认真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狗屁桥段呢……他的心里只有不甘。
魔兽停止了餐前祷告,它长而宽的鼻子凑到白御桐的躯体前嗅了嗅,继而跳脱地围着白御桐躺着的人坑奔走,它的口中传出了兴奋的嘶吼声,血腥味的导入刺激了它的神经。
白御桐的眼眸被暗沉的血液粘连在了一起,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五官里只有左耳还能捕捉到野兽所制造的声响和自己鼻端的剧烈喘息。
下一刻,魔兽一口咬住了白御桐的左脚,将他从坑中拖拽了出来,然后摇晃着脑袋摔来摔去,像是调皮的狗狗在撕扯主人的枕头一样。
我靠……白御桐骂得有气无力,剧烈的痛感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恐惧涌入了他的脑海中,他甚至叫不出一声救命。
太糟糕了,真不想就这么结束……
这一刻白御桐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他好不容易在这个世界上认识了那么多朋友,可现在转眼又要失去了。
“江落恒!”一声急促的呼唤惊醒了处在崩溃边缘的白御桐。
下一刻,他只觉得魔兽的獠牙离开了自己的膝盖,然后他便失去控制的横飞而出,不久之后便撞入到了一个温软的胸怀中。
血腥味儿中多了一丝淡淡的甜香。
我这是得救了吗……白御桐用残缺的意识确认着这件事,他并没有昏迷过去,只是大失血让他的大脑有些昏厥。
片刻之后,一股热流钻入了白御桐的四肢百骸,包裹了他的全身,像泡澡一样说不出的舒服,疼痛渐渐被淡化。
这时有人用湿润的手巾擦拭着他被血污粘连的眼部。
是谁……是谁……白御桐睁开眼想要努力看清世界,就像刚出生的宝宝。但他的眼皮上却像是滴了强力胶,很顽固地黏在一块。
不管是谁,让我看一眼就好……他渴求着努力。
终于白御桐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堆满了水雾的黄桃似的大眼睛,他对那双眼睛影响深刻,因为它的主人是章若楠。
女人紧紧抿着娇艳欲滴的红唇,眼眸中净是歉意,她轻轻地说,“对不起……再也守护不了你了……原谅我好吗……”
她的语气像是告别,不,她就是在告别,向自己告别。
我是不是……就要死了……白御桐呆呆地望凝着她的脸,没有责备,也没有遗憾。他就是这么一个自以为卑微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存在感,却一直希望有人觉得他很重要。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不靠谱的爸妈,猜想他们是不是真的爱过自己——否则为什么在自己的生日上,妈妈一次也没有为他唱过生日歌,爸爸一次也没有把蛋糕拍在他上一刻还惊喜,下一刻就郁闷的脸上。
他又开始怀念起自己的爷爷奶奶,猜想着大概世界上也就只有他们真正的在乎过他,奶奶会为他编织难看的粉色毛衣;爷爷会为了他而爬上公园的树杈,撇下一根合适的枝丫做成弹弓然后一把拍到他的后脑勺上,大笑着说臭小子,可折腾坏爷爷了……
我是不是不配有人爱呢?他忽然又想起了韩葵那个疯婆子,她说:为什么我的过去被撕成两半,一半破碎,一半凋零……
“没……没事……”白御桐竭力张开嘴,安慰着他面前那哭得风情万种,梨花带雨的柔美姑娘,声音显得无力而低沉,“帮我……照顾雨点,好吗……她是山里……出来的姑娘……什么都不懂……”
章若楠眼底的水雾更甚,“落恒,你先听我说,虽然你忘记了我们的过去,但你一定要记得……我爱过你啊!”
——————————
求评论,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