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理会门口闲杂人等的纠缠,清风猛地上前几步越过师父,头前带路,穿过花厅,绕出回廊,来到了后院。

七、八个十来岁的女孩排成一行,背身而立,每人左手上一个托盘,盘子上搁着个空酒壶。

前面几步的地方,一个年逾四旬的老妪正在示范着什么,谄媚的笑容,配合扭动的腰肢,着实另人作呕。

这副嘴脸落在孩子们眼中,大概是极可笑的吧,其中一个孩子果真是笑过了头没站稳,一个屁墩儿,摔碎了酒壶。

那老妪见状,气的直跺脚,眼瞅着就要抬手打人。

嗖……

只见一抹白影闪过,刚才还坐在地上的小女孩不见了。

慕染云撇了一眼正怀里酣睡的小人儿,细眉淡淡的,长长的睫毛偶有颤动,两颊微红,鼻尖还挂着雾,樱桃小嘴,此时好像在嗫嚅着什么:

“师……师父……”

这孩子定是在做梦吧,慕染云脸上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大手刚要抚上半月未见的俏脸,谁知那小嘴哼叽出声:

“师父……师父是个大坏蛋。”

某上仙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清咳了一声。

“清风,你过来,带她回去。”

随即将抱在怀中的小人儿往旁边一扔,走了。

“……”

回到逍遥山已是入夜时分,清风把知月放回她自己的房间便告退了。

当时在嫣红楼,眼看着知月马上要被那老妪责打。

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又想着,怕知月的脾气一上来,不肯乖乖就范,慕染云这才点了她的昏睡穴,使出移形换影,先将知月带走。

小心翼翼地帮小徒弟脱下鞋子,掖好被角,散开束了一天的长发,慕染云转身打算离去。

一只小手从被子里滑了出来,慕染云摇摇头,这孩子还和初到逍遥时一样,不爱束缚,睡个觉也不老实。

岁月如梭,转眼数年,曾经不知所措,时刻跟随自己的大眼睛,如今已经充满着疑问和愤愤不平。嗯?眼睛?她什么时候醒的?

“师父?”

“我怎么会在这儿?”

“……”

“我……我要回去……”

小嘴儿噘的老高,知月缩回了还被慕染云拉着的小手,边穿鞋边往门外走。

慕染云意欲起身拦她,却是一个踉跄又坐回了床边。

知月一只脚已迈出门外,听得背后一声闷咳就没了动静。

转头一看,慕染云此刻正用一只手扶着床沿,另一只手擦拭着嘴角,指缝间依稀可见一丝血色。

“师父!”

“师父你受伤了?”

眼里早没了先前的怒气,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的泪珠流转不断。

师父的术法修为甚高,六界难逢敌手,怎么会受伤呢?还伤到会吐血?究竟她离山的半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事,知月心里越想越害怕。

自己原想用出走来吓吓师父,让他对自己和两个师兄一视同仁,怎么也没想到,短短的十几天,师父竟然会变得这般憔悴。

刚才只知道任性耍赖,都没仔细看上师父一眼。

知月胡乱甩掉眼里的泪水,这才发现师父现下脸色苍白不说,眼圈也泛青。

一定是这段时间,不顾有伤在身一直到处寻她,茶饭不周、睡不安寝的,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

“呜……呜……”

知月娇小的身体扑在染血的白衣上哽咽起来。

“月儿,为师无碍,只是腹内受创才会呕血的。”

“你……咳……,别哭。”

慕染云深吸了一口气,语调平静如常。

“你又骗人,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我以前从没见师父这样过。”

知月不依不饶,两手紧紧环住慕染云的胳膊。

若不是师父抓她回来,她都不知道,在她心里像天一样无所不能的师父也会受伤。

知月咬着嘴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翻腾着,她恨那个伤害师父的人,她更恨自己。

虽然这两年总是与师父对着干,可她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并不是真的要气师父。

一想到这世上最疼爱自己的人,因为她的任性出走,可能再也见不到了,知月顿时泣不成声。

慕染云轻抚知月头顶,他明白,月儿是在担心他。

可他说的也是实话,自己这千年的修为,已是仙身,自然不会伤到根本,但看见小徒弟竟这般担心自己的安危,心中还是一暖。

不过,一想到知月的倔脾气,若是今后还这般不知收敛,还真不晓得要闯出多大的祸来。恩……,这次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定要让她长长记性。

于是,慕染云原本想说的那句:“为师哪那么容易有事,调息几日,身体自会痊愈,你不必挂心”。

一张口便改成了训斥:“你刚刚不是要回嫣红楼吗?怎么不走了,为师父要是死……”

未等慕染云说完,一双小手全都抵在他的唇上。

“呸、呸、呸……”

“坏的不灵,好的灵,以后不许师父再提那个字。”

“知月的师父才不会有事呢?师父要好好的,一直和知月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一抹淡淡的红霞爬上双颊,眼里还泛着泪花,知月就这么定定的看向慕染云。

此时的慕染云,双唇被那突如其来的温暖和意想不到的柔软包围着。

在那一如澈水般的明眸注视下,有一瞬间,就是那么一瞬,他感觉自己是个溺水者,深陷在那湾净水中,不能自拔。

又仿佛过了一生一世那么长,他似乎感觉到有点儿眩晕,整个身体都变轻了。

看来这伤比他想的要重,要不然怎么会……

慕染云晃了晃头,猛然站起身,只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知月不尊师命,私自下山,明日罚抄门规,再不悔改,定当严办!”

知月愣愣的看向还未关上的房门,没出声。

知道师父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不在乎师父如何罚她,只要师父没事,叫她做什么都好。

这会儿师父有伤在身,虽说她现在的这点儿本事,既不能去给师父报仇,也不能为师父疗伤,但听师父的话,少让他烦心,她还是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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