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
低沉的乌云来回拉扯,最后集聚一地,掩盖了原本湛蓝的天空。太阳似乎害怕黑云的袭击,不知躲在了哪儿个角落。没有了阳光的直射,周围的景象,一下子变得昏暗了起来。天上只剩下乌云互相摩挲,散发出阴沉,窒息的感觉。
冷风迎面吹来,犹如一条蛇,顺着衣服的缝隙,滑溜溜地钻进了两人身体里。车夫打了个哆嗦,立马收紧了脖子处明显劣质布料的围巾。虽然有车夫为牧野挡了点风,但没有车篷的货车坐着依然冷的令人发毛。
寒风肆无忌惮的吹在牧野身上。少年也只能缩着身子,将自己变成球来抵御寒风。
“暴风雪要来了呀。”车夫观察了天气,猜测道。“比去年早来了十几天。”
“是呀,希望早点来,也可以早点走。”牧野附和,“过个好春,税收的压力就小了。”
“近几年太乱了。”车夫压低了嗓音“领主夺权,伤的还是我们这些平民呀。”
关于车夫所说的领主夺权,那是牧野所处的联邦国内,人尽皆知的一个话题。三年前,先皇驾崩,年仅十岁的太子,周远,继位。面对年幼无法执政的现任皇帝,银丰区领主,莫深以皇帝舅舅的身份,入住进了皇帝直接管辖的应天区。至此之后,莫深在这三年内,不断架空皇帝的职务,将自己的势力发展到了最大。而远在大洋中的海定区领主,蓝学,不甘莫深独自扩展势力,便也参与到了属于他们贵族的政治战争中,企图分一杯羹。
领主们忙着篡权,自然没多少余心管手下的领地状况。于是,城主们加大税收,赚取油水,盗贼作案猖獗,横行霸道。只有平民百姓忍受欺负。
光牧野所在的月弦村,今年就已经来了四五波强盗。虽然都被自己父亲组发的巡逻队打跑了就是。
马车过了一个山谷,在行驶个几公里,便是牧野所在的村子,月弦村。月弦村地处狼行山脉南边的尽头,因此,村子的西边,是半包围村子的弦月状山体,东边,则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坐拥如此地势的月弦村,在日常生活上,也是极其方便。里面的村民,有一半依着西边的山体,可以顺势上山打猎,并借平原上的大道流动在北平省各个城市内。另一半则靠着东边土壤的肥沃以及从凤凰山流下的溪流灌注农田,开垦出了农场若干。
虽然不及南方应天区富裕,但月弦村的家底,在整个联邦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
当然,这也是在那批士兵来之前的样子。
一星期前,一股十五人为一队的士兵入住月弦村,并强取了一件旅馆作为他们的军营。士兵们说着保护百姓,实际却整日游手好闲,像个孤魂野鬼般游荡在村子里。
饿了,就蛮横地抢夺农户的食物。累了,就莫名其妙地闯进别人家里,在人家床上睡觉。无聊了,就拿着猎户家的弓,射箭吓唬小孩……
对于他们,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恨不得拿棍子给他撵出去。
牧野在小径岔口下了车,一下车,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矮胖的身影正在村口架着一口锅,烧着什么。
想必又从哪儿户人家那边抢了东西。
牧野这么想着,藏在口袋里的钱被他暗暗挪动了位置,放在了更深处,同时捡了些树叶塞了进去。在觉得钱不会被发现后,牧野才放心的向里走去。走进一看,牧野才发觉那个矮胖的人是谁。
刘湛,那批士兵的头子。一个长相丑陋的家伙,一对眼睛大小不一,鼻子扁平,像被人用拳头狠狠得打了一拳一样。他粗短的四肢加上矮胖的身材,远看像极了一个立着的土豆。
刘湛面前的锅上冒着青烟,锅内直飘香气。
那是鸡汤的香味。
看见来人,刘湛警惕地瞥过目光。
“哟哟,这不是牧家的小屁孩牧野吗?”看清了来人,刘湛的目光立马变得戏谑起来。“听说你独自打猎去了,怎么,你爹没陪你一起去?哎呀,不好意思,我忘记你成年了啊,不是穿着开裆裤的小孩了。不过,大山这么可怕,肯定吓到你了吧。”
刘湛口无遮拦地取笑着,牧野只能默默隐忍。
虽说刘湛因为天冷并没有穿戴甲胄,但是,他随身携带的长剑依然足以震慑人心。和只是靠着气势欺压人的强盗不同,他们带着,可是货真价实的武器。而且还是全员标配。
十五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想毁灭一个村子,太过容易了。
“切。”
牧野咬着牙,径直走过,不想理会刘湛的骚扰。
“喂,小屁孩,我知道你的狩猎本事不错。”刘湛一把拉住了牧野。“这次上山,肯定不会空手而归。你把猎物换钱了吧。”
牧野打开了刘湛抓着的手,“你以为打猎这么好打吗?”
“平常人是不那么好打,但……”他冷笑着,“你的大名我还是有所耳闻的。你的箭术,不该让你空手而归。”
该死的直觉!
“我说了没有就没有!”牧野轻拉出口袋,从里面扯出了一把树叶。“那只畜生让我吃瘪了,害得我摔了个狗吃屎!”
刘湛眯了眯眼,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啧,真是个废物。”
牧野闻言,一股怒气直上心头。但他做不了任何事情,也不敢做。只能紧握住自己的拳头,任由指尖上尖锐的指甲深陷进手掌中。很快,手掌的疼痛传遍了整个身体。
没有反驳,牧野只是默默地忍受走开。
幸好钱没被发现。
回到家中,屋子里还是往常般的安静。又去处理那帮士兵搞得烂摊子了吗?牧野心想。
在村子的路上,牧野已经看到太多被士兵损坏的地方了。小球家耕地的牛不见了,康叔家的大门被砸坏了,李哥家门前满是鸡毛……
这些士兵来的一个星期,造成的损失估计都可以养活整个村子大半年了。
真是一群该死的混蛋!
牧野啐了口,心底不断的咒骂着这帮没有底线的家伙。但没多久,一股困意席卷上来。两个晚上不睡觉的疲惫,在回家松懈下来的时刻,终于一股脑的冲来。
牧野刚一躺床,眼前就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