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吴威收敛气息,从营地西南溜了出去,成功避开了黑龙教的耳目,直达山顶。

让我没想到的是,此时的麻达岭要塞,竟已面目全非,原本的坑道洞穴大范围塌陷,变成了一片半露天的废墟,爬到山顶俯瞰,只能从暴露在外的隧道遗迹上隐约记起,那复杂的地穴,此时夜色将近,清晨的薄雾飘荡在残垣断壁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苍凉。

“师伯,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山崩了咋的?”

吴威抬手指着山巅苦笑:“这就是那妖孽的手笔,它迫不及待的想要重见天日了,你看到那个无底洞了吗,那下边便是镇灵碑。”

顺着他的手看去,雾气掩映之间,隐隐可见一个漆黑的缺口,边缘巨石向四面绽开,形如盛开的花瓣,之所以说是缺口,是因为目力所及根本看不到对面,更无从揣测这洞口究竟有多大,只见其中妖气升腾,泛着黑黄之色,竟有凝聚成云之势。

我加速向洞边奔去,可没几步,便觉得脚下有异,踩上去软绵绵的,每一脚下去都会激起一股腐臭之气,定神一瞥,竟是无数鸟雀的尸骸,山路上,石缝里,密密麻麻几乎铺满了整片区域。

我边走边问吴威:“这就是阴邪祭?”

吴威语气沉重:“不错,已经五重了。”

虽然对阴邪祭这种事早有耳闻,但如今亲见,仍感到无比骇然。

阴邪祭并非某种祭祀仪式,准确点说,应该叫做阴邪迹。据说强横的鬼魅妖邪现世之前,附近必会连连出现诡异血腥的迹象,这其中就包括鸟雀夜翔,哀鸣坠亡。

现世的妖邪实力强弱和种类不同,所呈现的邪迹也不一样,据我所知只有两个共同点,一是邪迹通常代表着生灵的大量死亡、诡异的死亡,二是现世的妖邪越凶顽,邪迹出现的次数就越多,据说最强的妖邪能引发九重阴邪祭,致使方圆百里变成一片阴风阵阵的死域。

以眼前这些鸟雀尸骸的数量判断,邪迹初现的那一夜,场面定然相当恐怖,即便不是绝后,应该也算是空前了。

我没兴趣去问其他四重邪迹是什么,只是隐隐担心,若还有邪迹,会不会着落到聚集在此的同伴身上,如果真被我不幸猜中,又该如何处置。

要知道,邪迹近乎天象,无法预知更无从抵御。

正思忖间,已经到了洞口附近,强劲的阴风裹挟着妖气不断侵袭而来,我不得不振起气息才能继续靠近,耳畔那呜呜咽咽的响动,如鬼魅夜哭,几乎令人心神不守。

镇定心神踏足洞口边缘,才惊觉这黑暗的深渊有多可怕,入眼之处根本看不到边际,脚下便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远处则隐没在森森阴气之中,那股冰寒甚至穿透了我的气息,身上不由自主的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不敢擅动感官去窥探深渊之下的情形,只得低声问吴威:“师伯想必已经试过刀谶了,结果如何?”

吴威缓缓摇了摇头:“自然试过,可惜一无所获……”

我看他似乎言犹未尽,便盯着他没有接话。

他沉默片刻后果然又道:“如果黑暗也算结果的话,那倒是太真切了,当时我几乎沉在那无尽的黑暗里,至今想想还心有余悸。”

“一片漆黑?以师伯之能岂会如此?”

只有刚开始练习刀谶术的新手才会出现一片漆黑的情况,吴威的实力无须赘述。

吴威刚要开口,可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咽了回去,继而眉头紧皱,伸手拉住我徐徐后退。

我惊疑之下转头看去,却见那激荡的黑黄妖气竟慢慢淡去了颜色,变得一片灰败,就像是被撒上了一层炉灰似的,只是不知这“炉灰”从何而来,情形极为诡异。

“第六重,快走!”吴威声音微颤,甚至来不及转身,就那么拉着我倒飞而下。

然而,那灰败之气扩散得极快,虽不及阳光映射的速度,却也相去不远,而且我们脚下都是狰狞的乱石,倒飞而下又怎能顺利逃脱。

眼看避之不及,吴威竟急促的低吼:“替我报仇!”

话音未落,他已然臂上发力,猛的将我抡得凌空飞起,向后方飞堕而去。

事起突然,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来这一手,而且身体被那巨大的惯性猛抻着,即便及时提气,仍来不及返身回援,眼睁睁的看着那灰败之气狠狠将他吞没其中!

我心如刀绞,忍不住嘶吼起来,恰好身体从一块巨石边掠过,我强扭身形,一脚踹在上边,借力翻身,朝着他隐没之处扑去。

当然,此时我早已鼓尽阳气,震开了四周所有的阴霾。

至于这么做是否能抵御那灰败之气,却已经顾不得了。

直到力道用老,身形开始下堕,我也并未感受到任何异样,目光所及,见吴威浑身金光缠绕,正迎着我飞奔而至。

见他没事,我不由大喜,当即与他会合一处:“你想整死你侄子是不是!”

吴威见我无恙,也忍不住哈哈笑道:“小屁孩,就特么知道逞能,老子把你丢出去就是要你保命,谁叫你回来的!”

我不禁直翻白眼:“我可是会首,我……”

“就算你成了武林盟主也还是小屁孩一个,没个轻重的玩意儿!”

虽然他嘴上骂我,可脸上明明笑开了花。

我紧忙打岔:“这到底是什么邪迹,你感觉到什么异样没?”

吴威一边狂奔一边晃了晃肩膀:“这到没有,你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放慢了速度,指了指左侧高耸的一片石崖:“去那边。”

我们先后脚冲上了石崖,驻足其上,果然发现那股灰败之气只在地势相对低矮处蔓延,但让人惊悚的是,灰气所过之处,所有草木都如同被猛火烧成了灰烬一般,迅速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变成了一棵棵灰色的雕塑,紧接着就在阴风中崩溃,消散在风头里。

我忍不住惊叹:“这是什么邪迹,简直匪夷所思!”

“闻所未闻,但它显然掠夺了所有草木的生命,恐怕天亮之后,麻达岭将成为一座寸草不生的石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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