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是谢志坚追上来后,说的唯一一句话,语调里透着苦涩。

我想揪住他问个清楚的档口,他已经冲到我前边去了,此时找人要紧,我也不方便追问。

小门里又是一条甬道,不知通向何处,呈之字形,狭窄,倾斜向下,且只容一人通过。

我俩一前一后,速度不可谓不快,谁知竟走了足有五六分钟都没看到尽头。

我心生不妙之感,这甬道显然是通往要塞第三层!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之前我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来第三层,可现在想不去恐怕也不行了,但此去是为了救人,希望师父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不会怪我吧。

让我纳闷的是,东方红和徐雨嘉如果只是为了躲避腥线槐的追杀,而逃进这条甬道的话,应该早就停住脚了,因为此处早就没了腥线槐的踪影。

可事实上,他们的气味仍在,人却不见了。

我一路看得仔细,这条甬道既无岔路,也没有容人躲藏之处,显然他们往深处去了。

没过多久,甬道变得平缓,前方现出一个铁皮小门,门外,是一条高大而宽阔的隧道。

之所以说是隧道,实在是因为这条地下通道异乎寻常的高大宽阔,高度至少有三层楼,宽度更是显而易见,足以容下三辆火车并行,因为除了我们脚下一条狭窄的石头站台,前方就是三排生满红锈的铁轨!

我深吸了口气,提醒他:“谢导,你最好慢点。”

谢志坚猛的顿住脚,回头看我:“怎么,难道这条路通向黄泉不成?”

我苦笑:“虽不中,亦不远矣。”

“你来过?”

“没,但死亡列车你应该听说过吧?”

“当然!”

“那传闻就是缘起此地。”

谢志坚神色微变,但随即就笑道:“那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我不得不佩服他,至于是佩服他的无知者无畏,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那就得看他一会的表现才能再下定论了。

死亡列车每年只有一趟,阴历七月十六的午夜,会停靠站台,载满死人,开往地府。

如果活人上了车,就算侥幸活下来了,亲朋好友再见到的也只会是一具植物人。

类似传言,各地都有,铁路部门工作者听说的或许更多,但少有人知的是,这传言来自东北的大山深处,来自一个甲子之前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连电话都是稀罕物的年代。

至于传言是否属实,以眼下东方红二人仍旧踪影全无的情况来判断,我相信很快我们就能亲眼见证了。我俩循着气味,沿着右侧站台向前,没过多久,前路就断绝了。

说断绝或许并不准确,因为隧道虽然完全坍塌了,但塌下来的土石之中却露出了两节车厢,这车厢造得四四方方,顶部还带着丁字形的通气道,车门开着,门边的铜牌上刻着日文标示,只能认出满铁、牡丹江几个字。

我皱眉停步,使劲抽了抽鼻子。

到了此处,东方红的气味已经很淡了,但徐雨嘉身上那股子博柏利情缘香水的味道,在我闻起来还是浓的刺鼻,别问我怎么一闻就知道是什么牌子的香水,我在部队时专门研究过行不行?

眼见谢志坚想都不想就要往车厢里钻,我一把揪住了他:“大导演,我觉得你该先说清楚,这两位玩的究竟是什么套路。”

他到也不瞒我,一脸愁苦的说:“红老可能是冲着镇灵碑去了。”

“嗯?”我不用假装,声音里立马透出了几分寒气。

镇灵碑是当年灭掉小鬼子之后,由玄道佛三门中硕果仅存的数位元老级人物,联手在要塞核心处布下的大厌胜之术,为的就是镇压东宁地下那无法尽诛的邪魔,也是我师父杨震终其一生都不曾离开东宁半步的真正原因。

但此事在当初知情者就不多,而且在三门之中向来秘而不宣,非嫡系核心子弟不传,谢志坚能说出镇灵碑之名已经让我讶异,更别提东方红竟会奔着它去了。

我丝毫不掩饰心里的杀机:“你们想干什么!”

谢志坚一副无力加无奈的神情:“别误会,我们真的只是来拍片,红老的去向,我也只是猜测。他是组里的特聘顾问,又是大玄空地师,他想干什么你觉得我能干涉得了吗?”

“我去你……”我听了这话,就只想一个巴掌扇死这犊子。

他赶紧架住了我高高扬起的手:“你先别冲动,听我说。”

“说什么?这老混蛋居然是地师,你特么为啥不早说?”

地师,说白了就是风水先生,玄门之中最常见也最不常见的一个行当。

说常见,是因为打着风水先生的招牌招摇撞骗的混蛋已经不仅仅是遍布全国了,完全可以说是满世界都是,甚至把玄门的名声都搞臭了。

说不常见,是因为这一行里有真本事的人太少太少,而且他们的手段堪称玄门中最隐秘的一种,往小处讲,他们能借助花草树木鱼虫鸟的力量与人为难,往大了讲,他们可以窥破山川江河天地人的玄机,借助地气达成他们的目的。

最要命的是,这帮家伙不用手段的时候看着就是个普通人,像我们赊刀人这种走刚猛路线的,不到圣境巅峰根本看不穿他们的伪装。

但我紧接着默算了一下黄历,今天是丁酉年壬子月丙申日,看了看表,中午十二点四十,还有二十分钟就到未时,我不由得乐了,这老东西,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时间。

谢志坚见我一会怒一会笑的,八成以为我疯了,赶紧劝慰:

“杨林,你冷静点,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何况他多半也只是想见识见识镇灵碑而已。”

我知道现在杀了他也于事无补,随口问他:“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偷着给我留条?”

谢志坚低下了头:“我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你不肯配合的话……红老再为难你。”

“嘈,谁为难谁还不一定。带路!”我用力一杵他,把他塞进了车门。

尽管我看得出,这家伙说话不尽不实,但我急于抓回东方红,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我不知道这车厢被埋的部分是否已经被塌方压扁,但眼下看来,这是唯一的通路。

一进车厢,我就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这是一节客车,车厢两侧的座位都是简陋的木椅,间距很大,但此时椅子上挤满了人。

说是人,那实在是抬举他们了,应该说是畜生,而且是一群已经死了不知多久的畜生!

这些畜生全都穿着当年日本关东军的黄布军装,身边还有散落的三八式步枪,个别的还挎着南部十四手枪、弹匣、手雷等等装备,弹药充足,十足的武装到牙齿。

但经过几十年的风干,他们已经全都成了裹着一张深褐色老皮的骷髅架子,个别的脸上已经生出了绿毛,有了僵化起尸的迹象。

真正让人觉得诡异的是,这节车厢几乎没有被塌方殃及,他们却一个不落的死在了这里,而且即使是挤在椅子里坐着,却仍旧保持着腰杆挺直的军姿,似乎死神在一瞬间光顾了他们,连一点挣扎逃离、痛苦呼喊的迹象都没有。

遇到这么诡异的情形,即使有谢志坚在前趟路,我还是握紧了三棱刺,放开感官警惕着四周,但直到穿过两节车厢,这些死畜生也没有一个生变。

或许是小鬼子的火车造的结实,我们进入第三节被塌方掩埋的车厢,发现除了车顶变形之外,竟没有影响到其他部分,车厢过道完全可以正常通行。

可就在跨过第三节车厢时,我瞥到了一丝不寻常的迹象,停下脚,叫住了谢志坚。

“看你脚底粘的是什么?”

谢志坚一抬脚,从鞋底扯下了一缕枯干发黄的头发:“鬼毛,怎么了?”

道士口中的鬼毛,说的是死人的头发。

这车厢里的死鬼子至少有三百多,脱落的头发粘在鞋底上的确不算什么新鲜事。

但要是飘落在地的鬼毛,居然能自行勾勒出八卦符号的形状,那可就真是活见鬼了。

我看了看自己脚底,忍不住冷笑:“好像你的老领导,没你说的那么心慈手软呐,把鞋脱了,看看你自己的脚心吧。”

谢志坚半信半疑的脱了登山鞋,顺手去拽袜子,可一拽之下竟没拽下来,还疼得一咧嘴。

“什么鬼东西!”他低头一看,发觉脚心处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小片黄毛,居然已经一根根的从袜子里钻出来,把袜子粘连在了脚心上。

他急了,使劲一拽,连毛带袜子一起拽了下来,脚心顿时渗出了鲜血。

“怎么会,我明明用了护体符,这……”

“没错,鬼魅妖邪很难破你的五行护体符,但地师的手法,就另当别论了。”

谢志坚脸色变了,急忙掏出一张黄符往脚心处贴去,黄符就着鲜血直接粘死,黄光一闪,化作数道光芒缠上了他的小腿,疼得他身子直颤,却也咬牙硬挺过去了。

他二话不说,赶忙脱了另一只鞋,依法施为,直到缠在小腿上的黄光散尽,疼出一脸细汗的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好似已经到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不能怪他瞎紧张,实在是这手段太阴险。

这招叫鬼缠足,就是利用死人的头发阴气浓重的特点,混淆在地气之中,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落入陷阱,最可怕的是,中招者最初不疼不痒,而要是不能及早发现,等鬼毛顺着血管钻进心脑,人就会变成黄毛僵尸。

谢志坚解决了自己的麻烦,立马掏出两张黄符递给我:“净身符,好使。”

我微微一笑,跺了跺脚,鞋底粘的鬼毛尽皆散落:“谢了,我倒不用那么麻烦。”

“圣境果然不同凡响,惭愧。”

我也不知他说的惭愧,是说他低估了我,还是指他没料到东方红会这么阴险,不过我也不在乎,现在我唯一的打算,就是把东方红那个老疯子揪出来,暴揍一顿,再把他送到陆俊手上,我倒要看看陆俊这个市邪管局的副局长,会如何处置。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谢志坚看了看我,犹豫着说道:“有件事,我觉着应该跟你说一下,我们到牡丹江那天,东方红接到过一个电话。”

我凭直觉感到,这家伙要说的事似乎不简单:“哦?谁的电话,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我没听清,不过我听到他称呼对方为,陆副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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