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芯诗中这样臧否当权者、翻覆天下的气概,不是此时一个寡居女娘该有的。

全德自然明白不能给师妹招祸,回身一礼:“德明白。”

这耶俩,一个太累,一个觉得有自己看着,师妹应该不会再有精力轻举妄动,便都能好睡。

倒是一直睡眠质量奇佳的萦芯失了眠。

全氏父子这里走不通,二皇子这只兔子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来撞树,城外移民日日都有人死,萦芯必须迅速再找个脑袋大到能给她顶雷的。

但是拜她太“苟”所致,自从给陛下做了“师妹”,她就没再主动开拓新的人脉,一时是真没有更好的选择。

幸好,二皇子孙铄这只大眼萌兔虽然生活常识基本没有,但是他不傻。手下没有幕僚辅佐,他就自己开动脑筋想办法。

孙铄觉得被自己“买空”了的粮铺这三天应该已经补充了一些货源,为了不过度抢占城中百姓的卖粮渠道,他盘算了三天,觉得应该在城外移民吃完那二十车粮食之前,先慢慢把后续的粮食买了。

于是,第四天,刘偏就得一边忍受着肉疼,一边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不甚高明的谎话被随便什么人戳穿,寸步不离的跟着孙铄在整个广固城内买粮。

在萦芯又一次被全德拿《史记》里的流水账耗空血条后,终于在傍晚从长生嘴里听到孙铄又出门买粮了的好消息!

长生从萦芯手中得到的预算宽松,盘下粮铺的时候,还特意从卖家手里买下了原来的粮铺管事和伙计,一天也没关张,连粮铺周围的商铺都不一定能发现粮铺已经易主。

第五天,孙铄终于来买粮,“实习”过四天的伙计松谷接待了他。

无论松谷怎么装伙计,身上还是有一些文士的气质,他倒也不竭力遮掩,甚至主动把话题转到了孙铄最感兴趣的佛经上。

顶着刘偏探究又防备的眼神,松谷好像被孙铄善行感动的佛教虔信徒,趁着总管事长生“不注意”,透露了自家铺子有一批勉强能吃的经年陈粮砸手里了,若是二皇子殿下不嫌弃,可以大量收购。

已经有点知道柴米油盐贵了的孙铄赶紧问价。

第一次接触,松谷也不能把自家的底全兜出去,按照现在市价的八成用手势比量了下。

算数不太好的孙铄回头问刘偏:“家中钱财还能买多少?”

刘偏忍着肉疼,给他比量了个大概的数。

松谷偷眼看见,心想怎么这么少?

皇室外的人,如何能想象得到不受宠、没母族、几乎没有经济来源的皇子能穷到什么程度呢?

不待多想,趁着刘偏去找长生买“经年陈粮”,害怕二殿下又停几天再施粥,阿牧赶紧从里间抱出个包袱,“原是不穿了的旧袍,本想去当铺典多少换些钱财。既然遇到二皇子殿下行善便是小奴有这个缘法。求殿下一齐舍给城外那些苦命人吧。他们在城外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也是小奴为家慈积德了。”

孙铄一点儿不嫌弃,亲手接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①。”这话他也不知出处,是少时在宫里听道安师父讲经时学来的。

正赶上长生跟刘偏谈完,好似发现了是自家伙计透露了底价,狠剜了松谷一眼,才谄媚的与二皇子殿下搭话:“二皇子殿下容禀,那些粮食都还在城外库房里,不知殿下是要取回府中还是……直接在城外舍了?”

他说着,表情变得与刘偏一样,替孙铄肉痛。

“也别折腾了,就直接送城外粥棚去吧。越快越好。”

城外就舍了一天不到的粥,现在哪来的粥棚?

孙铄话一说完,刘偏心里就是一咯噔。

好似都没听出来,长生继续谄媚的是是是,拿手中一根竹简狠怼了松谷一下:“没听见二皇子殿下的话么?还不快去!”

松谷臊眉耷眼的接过那个当提货批条用的竹简,小跑着出去了。

城外这么乱,松谷当然不能真一个人出城去调粮,躲在暗处等二皇子一行走远后,才揉着还在隐痛的地方回来:“长生哥,二皇子殿下是被底下人蒙蔽了吧?”

长生当掮客时,这样的事情就见多了,不然他刚进李家的时候,身上那个小金珠是怎么来的?

他点点头,“那些个阉官,贪着呢。”说完,也不在多聊,赶紧回家禀告夫人大事已成,可以派亲兵出城去顾氏粮库提货了。

今天好运得超额买到粮食,笑眯眯的孙铄坐在车上,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常侍,当铺是什么地方?”

刘偏心中哀伤,已经预见到库房一日空过一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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