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孩子将来能实现自己此生无法完成的梦想,大概是父母很难脱离的想法。

李清希望李藿学儒、做官,然后把李氏繁衍得人丁兴旺。

李藿倒是还年轻,他自己背着振兴李氏的压力,希望阿炈将来投武,替他完成做个大将军、大英雄的梦想。

阿炈太小,他还没有梦想的概念。

抓周宴后的傍晚,萦芯和嫂嫂看着院子里,李藿正在教阿炈如何持剑。

阿炈手小力弱,还没有那木剑高,只抓着剑柄拖着它跑。

最后扑进了一个陪嫁的怀里。

姑嫂二人都笑眯眯的看着,可是两人的重点南辕北辙。

人对待一个事物的看法,都会囿于其过往的经历与学识,千差万别。

而偏偏萦芯的经历过于特殊,无法与身边的人趋同。这也导致她经常用旁观者的视角去观察别人,共情之时越来越少。

十月一过,转天就是余甘茶馆的征文。

今年的征文题目依旧是萦芯自己定的:上善若水。

语出《道德经》。

这是萦芯最后一次利用茶馆给自己找同道中人。从明年起,征文的题目就交给李藿来定了。

顾毗背着两手,跟费县的一堆文士都聚集在茶馆门口看那写着文题的布告栏,只是想着:

嫂嫂是道教信徒么?可惜阿娘跟他都是信佛的。不过没关系,等她到了家里,慢慢就知道佛的好了。

现在道教已经不是普罗大众的最主流的信仰。

道教因为对己身修行的过高要求,不如佛教能让人们从眼前的苦难现实,转移到无法验证的来世幸福上。

再加上上层人更喜欢花今世已经有了的钱财修建佛寺,就能让自己来生继续享福,连费县城里都多了两座寺庙。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十年前连佛名都分不清的费县人民,现在泰半都笃信佛教了。

萦芯其实不算道教信徒,她就是觉得这句话能表达她的思想,所以就这么定题了。

征文的结果还需要等。

不过今年的参与人数比往年要多许多,大概都是冲着“状元”的待补名额来的。

坊间多有往期前九名的传闻,除了当期就被李氏选为从吏的,还有好几个也找到了类似的“工作”。

这样的“就业率”更是让庶民和平民里,自认是有才能的文士们趋之若鹜!

十一月十五截止日一过,茶馆管事来报竟然收了六百多篇投文,其中泰半都是外地的。

华城守一共带了四位掾佐、七位文佐赴任费县,在费县呆了十年。眼看要走了,他突然起了离愁,竟然想亲自帮茶馆选文。

不过他也只看了几篇,最后还是曹掾佐等人承担了所有。

人多力量大,十一个人看六百篇文,只五天就选出来了前九。

后面就是投票环节。前九有五人是费县本地的,他们甚至自己发展出了拉票的行为。

比较有家底的日日行宴,邀请有票的外地文士到家里乐呵,然后给他投票。

投文都写得骈四俪六,萦芯在此算是半文盲,根本不知道哪句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们某处是引用,所以她这次直接让李藿替她看,没大老远的让青山他们回来。

等李藿把县里选出的九篇文看完,萦芯问:“你觉得哪个能符合我的心意?”

是的,自从杏核村曝光,她基本彻底跟李藿摊牌了。

萦芯也是后来才知道,五经里万杵修的本经是《尚书》,其他四经涉猎的不多,没法教人。

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孩子入学,阿月和青山的压力将会越来越大,必须找人分担他们的学生。

这次征文,萦芯希望能选出几个可以送去四院当讲师的文士。

李藿沉思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丈人他们选的都是‘善而顺之’,乃是垂拱之治的衍生。与你所想,多有不同。”

萦芯垂下眼,道:“果然。”

说什么治县十年要离任,还想为县里再选良才,其实是华仰在借机给自己选要带走的新幕僚!

虽然早有所查,但是萦芯还是抱有一线希望,九个名额华仰能选两三个真正的文士出来,结果他真的都选的马屁之流!

把上善若水强往垂拱而治上写,那可真是离题八万里!却全应华城守的心意!

要是萦芯自己没有用人的需求,华仰这样做倒也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是将文士往县里的需求上引导。这样哪怕继任者来费县赴任,如果缺了人手也能从茶馆征文里看看。

按照华仰的逻辑,他这是临走了还在往茶馆的名头上贴金!

这是他与茶馆的双赢。

就连李藿都知道,这事儿真不能说丈人不地道。毕竟阖县的掾佐和文佐都来支持茶馆征文的盛况,不比三年一度的南亭雅集差了!

“唉……”兄妹俩都叹了口气。

萦芯叹气是浪费时间,李藿叹气是知道自己要忙了。

果然就见小娘一招手,让阿蜜、阿饧抱了一大摞的征文给他,“看来是都得麻烦阿兄啦。我也不是很急,你给我留一个月的时间勘察人品就行。”

李藿想吐血。今日都十一月廿一了!那不就只有九天了!

九天看六百多篇!

他还不能让媳妇知道!

枕边人突然日日晚归,而且有时半夜起来去书房独处,华静能不知道么?

照着昏黄的铜镜,华静问自小同自己长大的陪嫁:“我是不是张皱纹了?”

二十的女娘,一点烦心事儿没有,也不用干粗活儿,哪儿来的皱纹。

她的陪嫁笑道:“二娘子才没有皱纹。可是铜镜不亮了,不如拿去磨磨?”

愁眉不展的摸着小腹的位置,华静暗想:生阿炈之前,夫君最喜欢躺在这里,可是……

如今肚皮上多少抽纹,连她自己都觉得丑陋。

“唉……”

陪嫁知道她的心思,也知道最近大郎君总晚归,只得劝道:“上次姨娘不是说了个方子,擦上就能好么,要不试试?”

华静点点头,看着陪嫁往外走的背影,心想:当初主母教我,男人的心是不可能一直在一个人身上的,如果不想两看相厌,最好在他把目光落到别处之前,给他找一个自己能把控的……

主母这样教她,当年也是这样做的。

姨娘就是主母陪嫁里的一个,她也不是只给阿耶这一个陪嫁,只不过其他几人福薄,又不如姨娘本分……

她嫁入李家快三年了,几个陪嫁早在她有孕时就起过心思,只是夫君一直未有他想……

如今……

她也要开始学主母的法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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