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功弯弯唇角,同村人说:“小娘子来了。”
“小……小娘子……真是?”这人并未高声,压住兴奋劲儿和好奇心,隔着车棚给小娘子见礼。
“村人阿旦,见过小娘子!”
不愧是有小、专、高三个学校的村子,连普通的村民都很知礼。
他虽然声音不高,却还是引来了许多其他人,大家都非常兴奋的围上过来,守礼的停在牛车三步外,规矩行礼:“村人大糕/阿钱……见过小娘子!”
萦芯也下了车,见他们都是一躬到地,也还了个半礼,“各位有礼了。”
所有人都跟脑顶长了眼睛似得避开。
正在给一些后进补课的阿月得了信儿,攥着忘记放下的戒尺冲了出来,正好看见人群正中的小娘子。
“小娘子!”她知道小娘子早晚要跟家主和郎君说这里的事情,届时他们就能带着小娘子来此了。
可是如今……
阿月一看只有阿耶跟阿甜跟来,就知道小娘子是偷跑过来的!
她可真不愧是阿功的女儿,伸着戒尺就要去打没拦着小娘子涉险的阿甜。
阿甜不敢像一郎那样逃跑,她算是阿月带大的,要不是小娘子拦了,这下就真挨上了。
“哎呦,阿月啊!别气别气,他们拦不住我,你还不知道么。我有好事儿着急告诉你,这不就来了。”萦芯把戒尺拿过来,轻轻在手上敲了敲,哎呦,这要是真打手心儿上,非得起檩子不可。
阿月气的眼泪都下来了,“再大的事儿,也没小娘子……”
“好啦,好啦。你这么晚了还拿个尺子干什么呢?”萦芯笑嘻嘻的,一边观察村里的状况,一边揽住阿月的胳膊,往里走。
村里就好似当初萦芯设计的那样,横平竖直,由进村的道路直通到山脚。
这条路虽然现在都没什么车走,但是预留出了两排车道,车道两边都是村民的小院子,里面多是种了手腕粗杏树。
如今杏子已经采过几次,夕阳斜照,给树上仅剩的几颗未成熟的青杏镀上金黄。
阿月领着小娘子往村里走,一边探问小娘近况,一边还要去瞪没用的阿甜。
路边总有闻讯而来的村民,哪怕身上还有在地里蹭上的脏污也不很局促,隔着几步远,恭谨的给萦芯行礼。
眼见着这里的村民素质就高出下溪等村的村民一大截,正印证了那句“仓廪实而知礼节”。
没走几步,青山和万杵领着几十个学生也都迎了出来,齐声迎接头一次来学校的“校长”。
学渣芯儿的萦芯道:“天晚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明天我要突击考试!哈哈哈哈……”
看学生们原本兴奋的表情迅速干在脸上,让萦芯笑得不行,有种“翻身”的快乐!
阿月无奈的挥挥手,学生们迅速鸟兽散了。
青山摇着蒲扇,笑道:“小娘子何苦吓他们,他们渴见小娘子久矣。”
“嘻嘻,没办法,看见了学生就想考考他们,不然不是白来了。”萦芯笑眯眯的说。
万杵还是头一次跟李小娘子见面,神情颇是局促。他一直以为做出这一切的李小娘子是个娴静的女娘,未成想她性格这样明快。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一扇大门,门两侧挂着学渣萦芯“前世”深恶痛绝的一对楹联:“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这是当初集书法初成的李藿的字作成的。萦芯看着,一边幻想未来阿兄看见时会如何震惊,一边坏笑自己把学习的“勤和苦”早早的带来给这里的孩子。
倒是阿月三人每次由此门进入学校,看见楹联都有更多的感触。
也不怪万杵对之前从未见过的李小娘子,会有“文气斐然”之类的错误印象了。
学院大门其实很简陋,只比柴扉强一点,但是学院里面的面积大概是七八个李府。
迎面就是个大操场,场地上不少野草,还养了几只羊。
因为现在的生产力无法实现给孩子们每天吃一个鸡蛋,所以萦芯就每天早上给他们喝一碗羊奶粥。
杏核村已经落成的“杏绽院、杏实院”,另外两个地方只空出足够大的地方,还未动工。
两院现在一共收了一百零六个学生,包括在杏核村本村出身的,全都在学院里住宿。
萦芯当初设计学院时,就非常偷懒的把“前世”许多设定直接搬过来了。
学生的教室和宿舍都是两层小楼,宿舍又分男女两栋,里面全是四人间。为了增加他们在寝室的活动空间,萦芯让“上下铺”提前了不知多少年面世。B
因为地方足够大,萦芯还给他们建了个“自习室”,里面有许多他们现在的程度能看得懂的书,等另外两个学院启动,茶馆的全部藏书就能“复制”一套给他们增广见闻了。
至于教室也不是时下的跪坐式,全是能垂腿坐着的高凳高桌。
除了寝室以外,其他设施如男女浴堂、食堂等全是公用。
萦芯来的突然,她也不用村里特殊招待,跟“前世”那些到基层视察的领导学着,要求跟着他们一起吃“食堂”。
今天食堂里提供的是冷淘(凉拌面),面是食堂自己做的切面,配菜都是黄瓜丝和芫荽,酱汁是鸡蛋炸调珍酱,还有食堂外天生天长的薄荷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添加。
因着天热,大家都给自己加了不少薄荷,只萦芯无法接受这个吃法。
虽然自来此都是男女同桌的分餐,万杵依旧无法接受。只是看青山和阿月都跟小娘子坐了,自己走开反而奇怪,便只能跟她们在一桌吃了。
万杵局促到食不下咽,倒是萦芯主动与他搭话:“让万先生来此穷山僻壤教书,也是屈才了。”
“李小娘子谬赞了。当年茶馆征文‘有教无类’,杵投文时全是直抒胸臆,未有一字作假。这本是圣人言,却被个王莽所害……”这方面万杵是当李小娘子作同盟的,何况萦芯真的在实施,是以万杵一开口就收不住了。
可怜萦芯就想开个关心重要下属的工作生活的话头儿,面都坨了他也没说完,简直要替他的学生们掬一把同情的泪。
还是青山打断了他,“育舂(万杵的字),说的太对了,每次听你说,我都有新得。”
核着这一堆万杵说过很多次了啊。趁着青山把万杵的注意力转移,萦芯这才吃上了面。
当晚,萦芯就带着阿甜体会了一晚“寝室生活”。阿甜头一次看见“两层床”兴奋的不行,想要睡上面。
阿月便跟她住上下铺,只萦芯自己住了个下铺。
等到洗漱完,阿月才问:“小娘子怎就独自来了?”
“趁着阿兄三口回安乡,我就自己出来了。”萦芯打了个哈欠,道。
“如何这样草率,杏核村一直在这里,何时看都行。这一路总有前后不见人的路……”阿月可真是当了两年老师兼教导主任,立刻循循善诱的教导起小娘子来。
“阿月啊,这次我不赶紧来就来不了啦。我要嫁人啦!”萦芯赶紧打断她。
“真……这……是谁家?”阿月的唠叨立刻就断了,赶紧问。
萦芯便简单的将顾禺求婚的事情与她说了。
阿月呆坐着,半响才问:“婚哪有结假的……那不是还得……还得……么。”
她也没嫁人,一时间还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跟小娘子说,她怕小娘子还不懂。
萦芯懂的可太多了,无所谓的道:“我不跟他行房,我就是不想生才不想结婚的。等真见面的时候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他要是还觉得孩子不够,自己找愿意给他生的小妾生去。”
“这……这……”阿月是了解小娘子的一些古怪,可也没想到她还有这些“奇异”的想法,一时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萦芯一路劳顿,说完就睡了。只苦了脑子里一堆乱麻的阿月睁眼到天亮。
学院的早晨,起始于阿月敲的梆子声。
一夜没睡,肚子里全是隐怒的阿月在男女寝室楼的门口,把个梆子敲得巨响。
唤醒了全校师生。
然后男女学生们都穿好衣衫去浴堂洗漱。
萦芯巴着窗看着他们哈欠朝天,依旧是让阿甜端来洗脸水在寝室洗漱。
学生们洗漱完就去食堂吃早饭,萦芯却有阿月单独从食堂打回来的小灶。
“嘿嘿。”学渣的幸福就是不用学习,还能看着别人学习!
等到早上开始上课,阿月、青山和万杵三人都无暇招待小娘子。
萦芯便化身“校领导”,在三个教室外背着手巡视,颇是可惜当初没给教室设计个“后门”。
阿甜羡慕的看着这些学子,学子们不分男女都在一个教室里都端坐着听讲,实际有一大半而的注意力都在门外的两个小女娘身上。
学文的教室都在二楼,一楼只有绣娘姊妹占了一个教室教五个女娘刺绣。
其他几个“专业”因为劈竹、砍木头的噪音太大,都是在远远的山脚下单独的建的小楼教学。
萦芯也不能厚此薄彼,顶着上午的大太阳过去也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