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有功夫搭理那些小娘子的伤春悲秋和胭脂水粉?
县里虽然说只给十天,但萦芯压根儿不管,她的人她自己出粮食,就只借县里个地方暂养。
一定要备全两百人的用度,且让求真堂的两代四个大夫大略看过,才让阿功他们领两百人走。
是的,大年下,萦芯连老迈的夏大夫都拽出来给他们问诊了。
不出萦芯所料,两拨人走后,市场上的民生用品就涨了许多。
她也管不得那么多,但凡某个商家多哭一句赔钱,她就举着帖子,接让青山拉着他去敲华城守的家门。
都不管大清早的,年假在家的华城守现在起没起床呢。
萦芯这一出,给那商户吓得,抱着自家铺子的门框,大喊管事开库提货,你要多少给多少!
李家也不挑,货底子只要质量合格,都给包圆了。
就这么来了两次,都是小商户,都怕了她家。
其实他们就是赚的少,卖也就卖了。
正月底,八百多人走完。不少小商铺就只剩几样轻奢品撑门面了。
可是,他们也不敢松一口气,年都没过完就把管事、儿子都派出去隔壁县进货了!
没办法!并州那边又送来不少人!
不过这次的并州奴并没卖给李小娘子,倒是让南亭侯家、范家、孔家分去开工坊了。这下连中大型商家也得平价把东西卖给他们了。
没错,范生跟他大舅说完两样新工坊的事儿,他大舅就把孔家拉入伙了。
不拉没办法。
今冬,打着南亭侯旗号的进货队伍叫人拦了,扣了一个月才送回来。
虽然他们赔笑说是手下没长眼,可是南亭侯知道,鲜味盐的生意已经打了上面的眼,怕是他要扛不住了。
这倒也没关系,徐州这地界,他个姓孙的远房宗室不好使,千百年的坐地户孔家好使!
孔家信誉也还行!
吃相优雅,能抗锅、能提供大量原材料,完全可以一起合作。
南亭侯一咬牙,鲜味盐的红利都分了孔家两股。
不过范家孝顺,自觉让出一股给大舅。让大舅的南亭侯弟弟少损失一点。
所以,萦芯家的地还没开始开荒,那边两个工坊都已经开始建造了。
没过多久,都有消息灵通的行商往没旱没灾的费县运豆子和麦子了。
费县隔壁的几个县,也叫并州塞了一堆奴过去。艰难养了半年,听来进货的小商人说,费县那边居然都消化掉了,不约而同的起了把他们往费县送的心思。
可惜,大家都是县长,没一个能称城守,跟老好人徐州使君也没法抱怨。
县长就管民,城守是军民一把抓,比县长高级一点。
周边县不如费县大,都矮华城守半级,无法强制,只能声情并茂的写信哀求同僚救急。
华城守将收到的信按照文采高低排了序,把最上面的一封再次通读一遍,不由得为发信人一片爱民之心鞠了一把泪。
边上掾佐怕他真答应,赶紧劝道:“华县长不愧与东翁同出一族,趣÷阁力意致纵横,行文义深渊海。倘费县有第二个李小娘子,也不能让华县长一片悯民之心空掷。”
这位文采斐然的华县长乃是华城守族弟,血缘远了点,勉强没出五服。
“唉……”叫心腹一提醒,华城守也反应过来不能总可李家一只羊薅,那小娘子可泼辣的很。
现在县里平民已经有些沸沸,倘再让李小娘子来一次扫货,到时就是他的治下不平了。
华城守便让掾佐写几封回信婉拒,便不再提了。
掾佐把事儿又派给了文佐,文佐不愧跟着城守暂转多年的。体察上意,把个费县平民的哀怨增大十倍,哪怕再送一个过来,这边就要再兴“黄巾起义”了!
比他们来信更惨的回了信去。
华城守傍晚在自家的园子赏花,心想:倘并州再送来人,他就留下一些给县里的荒地开荒吧。
今年多了李家荒地一成的税收,多了范家两个工坊的税收,商税能也多了不少!拿出一点,开荒县内无主的新地。
这样一来,今年的政绩和税金应该会很好看。
费县是个福地啊,明年过后,他是连任还是升迁呢?好纠结啊。
华城守在看着凋零的枇杷花畅想未来,李小娘子也在对着舆图幻想当下。
得找个机会去看一圈儿。
她这么大一片地,养了千把口子人,她一眼都没实地看过呢!
可惜,除非阿耶回来带她去,否则,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放她出城门半步的。
没过几天,她自己也不想出门了。
因为她初潮了。小肚子难受。
萦芯非常、非常、非常不好意思让阿甜给她换洗。
可是,就是再有钱,也整不到一次性女性用品,只能接受包着草木灰的布袋子。
阿月早早就给小娘子准备了几个,还在上面绣了各种花样。可惜她说死也不要,只要煮过的素布。
而且特别奢侈,次抛。
三个黑总怀疑小主人受伤了,这几天寸步不离,一个劲儿往她腿上闻。
大郎没这个常识,见这两天小娘都蔫蔫的,直接把求真堂的甘松大夫请到了家。
甘松给萦芯号了脉,然后再看李小娘子的死鱼眼,轻咳了下,说:“无须担心太过。全因积年贪凉,以后收敛一点吧。”
直接给她开了个治疗寒凝血瘀的方子。
一郎更没这个常识,只是听功叔说过,先大娘子就是自小身体不好,才早早没了的。
见小娘子也生病了,天塌了一样,嫌送大夫的牛车慢,直接跑着去开药。
一郎这一跑惊动了上莲道许多邻居,最后他们不知如何寻来甘松给开的药方,包括华城守在内有家室的郎君们就都知道李小娘子,咳咳,痛经了。
得亏李萦芯不知道,不然她得立刻气死换个世界穿越!
好在没几天,萦芯就恢复了。
大郎、一郎、仨黑都放了心,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不过这事儿给耳朵长的邻居们提了个醒,李小娘子快十三了,身体也长成了。咳咳。得看看自家有没有能与之相配的小辈了。
当然,不能是嫡出的。李小娘子有财又有才,虽然娶了不亏,但是也得注意物议。
如何能叫别人指摘自家贪财,给嫡出小辈娶妻不看家世呢。
脑子长在别人身上,萦芯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桃子。
反正自吃了药,她就没事儿了,又开始忙南地的春耕。
萦芯让几个离水源近的村种植水稻,用于完税和自家消耗。
其他地方地力肥的种黄豆,不那么肥的种麦子。剩下贫瘠的让他们自己发挥,爱种啥种啥,收了都归村里自己消耗,主家不要。
对于新来的千把人来说,李家可真是开天辟地以来最仁善的主家了。
他们来时只比光腚强一线,而今衣、食、住、啥啥都有了。
比原来在并州的时候还富裕!
也不知是谁传的,说小娘子祖传的身体不好,以至于村里现在开始流行给小娘子立生祠,供长生牌位!
别的不求,就求小娘子自己长命百岁!
年后麦芽又去南地巡演一圈儿,回来把这事儿跟小娘子一说,雷得萦芯外焦里嫩。
我自己怎么保佑我自己长命百岁?这什么逻辑?
她赶紧问麦芽说:“那几条禁止淫祀的律条你抄了么?”
麦芽不认为这是淫祀,但也听出来小娘子不乐意他们给她立生祠,只能点头说抄了。
“下次你去,多多跟他们宣讲,哪怕他们信道信佛,别的都不行!”萦芯气道。
真是一样没想到都不行,净给她出幺蛾子。
再问几个村的教学情况,麦芽说,孩子们都很珍惜学习的机会,年前教的,年后去考,全都会了。
萦芯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让他下次去给他们带够鸭子,小娘子说话算数的。
她又问:“村中治安如何?”
麦芽说,先前的几个村子叫三管事狠敲了两个后,都老实了一点。
新来的小一千人开荒都很忙,除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摩擦,都还算平稳。
萦芯让阿甜给他倒了杯茶,待他喝完,再次向他重申:
“我希望这片地上的人都能安居乐业,他们不分男女都给我干活,所以我给男女的待遇都是一样的。
让他们把原来的陈规陋习都给我扔了,大家都是我的奴隶,除了年龄,没有别的大小之分。
明白吗?”
麦芽唇角泛出一片笑意,他点点头,“明白了。”
“才将双胞胎跟我说你的腿还有救,怎么你不想治呢?”萦芯说完正事儿,又开始关心下属的健康。
麦芽脸色一白,低下头说:“他们说得打断重接……太疼了……”
他是真怕小娘子为了他好,非得要给他治腿。
萦芯一想也是,就算打断的时候能吃麻药睡过去,后期养护期间也很痛苦。
自己肉体上的痛苦是无法让别人承担一丝一毫的。
遂一点头:“都随你,想治疗还是就这样都行。”
麦芽眼圈儿一红,躬身道:“谢小娘子。”
“行了,现在村子越来越多了,你们一个车队不够,一年内,你从他们之中再挑些人组个车队吧。”
萦芯拄着下巴,欣赏麦芽一双妙目,乍喜乍伤的美色,“也不要他们演什么戏,只做村中提供杂货、互通有无的行商就行。最好也是识字或者会算的,也多教那些孩子点。”
“是。”叫小娘子和阿甜直勾勾的眼光盯得不好意思,麦芽垂首称是。
边上听着的大郎不悦的敲敲桌面,说:“行了,你下去吧。”
麦芽一激灵,赶紧告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