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已经肃立一边端茶续水,侍候多时,见到雨生终于回来了,才长舒了一口气。自己虽然在村里长大,这些长老们或多或少的也见过几个,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跟这些长老们从未交集,所以还是有些忐忑,恐怕侍候不好,惹了这帮老头子。

王执事自顾自的坐在大厅中央上首,其余长老们分坐两侧,王执事双目微瞑,手中盘着两个核桃,那核桃呈枣红色,油光锃亮,显然已经把玩得有些年头了。其余长老间或两两交头接耳,低声交流,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雨生一进门就见这阵势,知道不是善茬,所以加了小心。还没等上首发话,就深施了一个大礼。众长老的目光也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神情甚是肃穆。

“众位长老在上,是小子怠慢了。方才去安排了盖房一众事宜,姗姗来迟,万勿怪罪。”

下首一位长老,轻捻白须,点头道:

“你爹供你念了几年私塾,看来还是有些用处,认得几个字倒在其次,尚能知书达理,懂些规矩还是紧要的。”

其他长老也纷纷颔首称是。雨生见众人夸他懂理,心中便凉了半截,他知道难听的话从来不放在前面说,后面必是大有文章,要小心应对才好。

“小子年幼,不通世事。不知何故惊动了众位长老驾临,若是小子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认打认罚,绝无怨言。”

蒸笼里的包子终于到了需要揭盖的时候了,下首的众位长老,齐齐看向上首的王执事。王执事手中的核桃也终于停止了转动,睁开眼睛,看向这个肃立在面前的孩子。

只见他身高足有五尺,已经接近成人的身高,面容清秀,含胸拔背、膀大腰圆,一身灰袍,腰上系一根白绫,白绫上还系了一个布袋,双手垂立,上首微颔,并不直视前方,不卑不亢,当真是仪表堂堂。若是不知根底,恐怕很难将此人跟十岁的娃娃相提并论。

“小生子……啊,不,应该叫林庄主……啊,还是叫你雨生吧,这样显得亲近些。你这个东山庄啊,我们几个老头子也都看过了,说实话,实在是粗糙了一些。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你一个十岁的娃娃,仅凭一己之力就打造了如此的场面,也是难能可贵了。当初你爹意外亡故,撇下你一人独自过活,确实令人嗟嘘不已啊。好在,你认了李氏做干娘,有她照顾着你,我们才放心些。你是孝子,有心给父亲守陵,决心上山,我们本想劝阻于你。这山上多豺狼虎豹,甚是危险。不过你决心已定,我们也不好说什么,恐怕辜负了你的一片孝心。没想到,也不过半年多的时间,你便在这坟茔之旁落地生根,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是我们这帮老家伙们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到的。关于你的身世也颇为蹊跷了一些,我们自不必理会,老林生前待你视同己出,左邻右舍对你也是颇为照顾,根本也没有将你当做外人。至于那些流言蜚语都是一些长舌妇的无稽之谈,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当然了,既是自家人,有些话就不得不说了。”

王执事许是说的口有些干了,呷了一口茶,立在一边的姗姗急忙上前续上热水。雨生心说,真是人老奸、马老滑,这个老家伙,包袱皮够厚的,说了半天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这才要进入正题。还故意留个扣子,这分明是想让我表态啊。但你又不得不佩服这老家伙说话的艺术,最后只给你留了一条道,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小子的身世虽然扑朔迷离,但是承蒙仙灵村人不弃,抚养照顾我多年,活命之恩,永生难忘。即便小子走到天涯海角,但凡有一丁点的成就,都会报答仙灵村的大恩!”

众人一听到雨生的表态,纷纷颔首称赞。也许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吧,坐在上首的王执事也是笑意堆上眉梢,抚掌称许道:

“好好好,我们没有看错你,老夫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话已至此,我就开诚布公了。龙涎潭里有宝物,我也是听长辈们说起过,当真是一桩盛事啊,只是未曾得见。百年一个轮回,今年又要开启,而且时日就要临近。恰逢此时,贤侄又要大兴土木,兴建招待之所,当真是极有眼光。若只是我们这帮老头子,恐怕也就是只作壁上观了。年轻人就是有闯劲啊,老夫是徒增羡慕之份,却已是昨日黄花,岁月不饶人啊。按说呢,这仙灵山呢,是天造地设,谁都可以来。可是我们仙灵村人世世代代居住在这山下,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是我们赖以生存之所在。外人是不允染指的,而贤侄则不同,虽不是我仙灵村的血脉,却来于厮,养于厮,与我有着不可割舍的情分。可这话还是要两说,若是贤侄只是像这般建个自己栖身的所在,砍伐几棵林木,也无不可。不过,若是想扩大规模,做成营生,租给外人,赚些租赁之银的话,恐怕就要我们几个老头子点头才可以啊。毕竟这仙灵山不是你一人之山,而是全体村民一众老小之山。若都像你这般乱砍乱伐,大兴土木,那这山上还不乱了套。我们这些老头子一碗水端不平,威信扫地,以后还如何处理村中事务,说出话来谁还能信服。再加上你这般招人帮工,搞得全村上下沸沸扬扬。我们这帮老头子,在家里坐都坐不住了。贤侄,你说老夫说的在理不在理?”。

听了王执事一席话,雨生哪还听不出,这帮老头子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是又不肯定过于得罪他,应该是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面,且往下听便是了。故而极诚恳道:

“那是小子鲁莽了,脑袋一热,便大动干戈了。本来事前,小子就准备亲自下山面呈长老会说明原由,再行动工。未能及时知会原因有二,其一是时间太紧,小子前两日也才得到消息,若不紧赶工期,恐怕来的第一批客人会无处下脚;其二,小子尚在守陵期间,发下重誓,三年不满绝不下山,山上人手少,而且尚且年幼,恐他们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故此耽搁。小子绝不使诸位长老为难,现在就去将帮工和后厨诸人遣散,护送他们下山回家。兴建之事,就此作罢。所砍林木,小子尽数作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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