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上陌再定眼仔细瞧了瞧桌上的药蛊,心底登时有了一个猜想,思索片刻后,嘴角噙上一抹冷意,她倒要看看这拓跋燕灵在搞什么鬼。
“公主好大的脾气,老远就听到了瓷器破碎的声音,吓了上陌好大一跳。倒不知是谁惹得公主生了这么大的气?”宁上陌轻巧拨开内室的珠帘,却在瞧见那珠帘后的拓跋燕灵时,不由屏住了呼吸,眼前这位真的是那北蒙公主?
“小……小姐,这……”竹青怔愣出声,眼前的北蒙公主嘴巴乌黑,眼底也是铁青一片,整个人萎靡不振,完完全全就是中了毒的迹象啊!
宁上陌也是一愣,随后不着痕迹地扫视了那拓跋燕灵一眼,发现她虽面色青紫,气色泛虚,但眼底一片亮色,若真是中了毒,怕也只是那药效唬人罢了。
思及此,宁上陌心底一片豁然,抬眼对上那拓跋燕灵,笑道:“脸色黝黑,公主这是刚玩了捉迷藏?”
听到自家小姐的话,本神情紧绷的竹青差点没喷出血来,看向宁上陌的眸子里也带了些幽怨和紧张,小姐,您要做这气死人不偿命的事,也得看时候啊,那拓跋公主都已成这样了,怎的还是那般肆无忌惮,若这人在府上真有个三长两短,遭殃的还不是您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气毒攻心的原因,竹青再转头看向对面的公主时,只见那拓跋燕灵的脸色比刚才更黑,胸腔起伏不定,忽而,从嘴里喷出一滩乌黑的血水。
“公主……”
一旁一脸焦急的珠儿慌忙上前整理,嘴唇蠕动,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拓跋燕灵挡了回去,悄然递给她一个眼神,珠儿顿了顿,随后转身,步履匆急地出了屋子。
宁上陌见了,也不加阻拦,只是觉得好笑,现下,那珠儿想必是得了拓跋燕灵的命令去请明轻言了。随后又叹息般的摇摇脑袋,她当真不知道该说这公主心思单纯好,还是胸无点墨好,这些个伎俩早在八年前,她宁上陌就已经用腻了!
只是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展露,就听见那本应虚弱至极的人一声厉呵。
“宁上陌,你为何如此狠辣,竟在汤中下药,妄想毒害于我?我知道你不待见我,担心我抢走轻言,可是这暗箭伤人的事情是不是太过分了!你这样做不仅轻言脸上无光,更让你们大凌蒙羞。”拓跋燕灵眼泛泪花,字字泣血,如若不是了解内情,宁上陌怕是都要不禁为她喝彩一番了。
一旁的竹青耐不住心中气血翻滚,眼底愤意乍现,这拓跋燕灵也太过分了,她这意思难不成是她家小姐给她下的毒。真是过分!转而又看向身边的宁上陌,却不由哑然,她倒是淡定如初。
等那公主将一番话吼完,又待她虚意喘息一阵之后,宁上陌才不急不缓地回应道:“上陌本是听了下人来报说您中了毒,心中焦虑,连番赶过来探望,没成想公主竟怒意盛发,对着上陌便破口大骂,敢问公主,这是何意?”
拓跋燕灵噎语,陡然一拧眉头,捂住肚腹哀叫不已,宁上陌挑眉,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好留出地方来让周围婢女上去抚慰,也好让那公主的戏码继续下去。
而宁上陌那番话一完,竹青已是傻愣,她家小姐什么时候能这么淡定了?听到旁人污蔑自己,竟不反抗,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她耳朵出了错?
“小姐,她……你……”此刻竹青已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登时觉得方才竹叶不进来是极正确的选择。
“慌什么?难道你没看出来她吃了我做的药膳吗?呵,若真是吃了也好,这公主倒真是个极好的试验品。”宁上陌悄声说道。但这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话,可是竹青怎么听都觉得怪异,按理来说她家小姐不应该这么淡定啊,那药膳中可是加了极为珍贵的‘蠡虫’,不需讨要回来?竹青眼中忽而精光一闪,难不成这小姐又在打什么算盘,想要狠狠地惩治这个公主一番?
“小……小姐,难不成你……”竹青压低声音轻呼。
“放心吧,那药膳中并无蠡虫,那珍贵东西我怎会如此随意就拿出来用了,只不过是换上了替代品而已,若这次那北蒙公主真的将那药膳吃了的话,也只能怪她自己倒霉。”宁上陌神色淡淡,仿佛在谈论天气般轻松。
而竹青听到自家小姐的话后,瞬间感觉那公主碰上宁上陌也只有落败的份。
“小姐,那您的意思是……她这样是您弄的?”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竹青还是壮着胆子说了出来。
宁上陌斜睨了她一眼,嗤笑一声,“这脑袋怎的如此不开窍,真该将你放在江湖中去历练一番,不然岂不有辱我‘铁娘子’的称号?”紧接着又说道:“这不过是她为了陷害于我,对自己狠下毒手罢了,啧啧,如此蠢笨之人恐世间仅有。”
竹青听到自家小姐的话,心里翻江倒海,只有为那不度时的公主默默哀叹片刻。
待拓跋燕灵吟痛声弱,宁上陌才装腔作势上前一步,摇头叹息:“公主腹痛如此厉害,理应昏厥,可是……”故意停顿观察着拓跋燕林的神色,见她呼吸明显一滞,才又悠悠道:“妄上陌自诩医术还说得过去,竟不知北蒙境内还有如此‘表里不一’的毒物,公主可否告知一二?”
此话一出,拓跋燕灵神色微变,眼底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般,倾泻而出,“宁上陌,我是喝你那汤药才头晕目眩,腹痛不已,凭你那寥寥几句就想脱了干系?若我今日真是有了什么事,北蒙定要整个大凌来赔罪!”
在场诸位皆是一声低呼,宁上陌眼中更是瞬间含上一层冰霜,这公主倒是好大的口气!
明轻言一进内室就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眉头微微一拧,目光在宁上陌身上细细打量一番后,才转而看向拓跋燕灵,见她脸色青黑一片,煞是吓人,急忙对着身后请来的御医说道:“刘太医还请快些!”
而早些时候出门去了的珠儿此时从他身后钻了出来,疾步回到拓跋燕灵的身边,低低唤了一句:“公主……”
话还未完,拓跋燕灵便悄然使了一个眼色,那珠儿话语一顿,垂头站回了她的身边,不再发一言。
先前珠儿出门确是得了拓跋燕灵的指示去请明轻言来,可是拓跋燕灵本是想让明轻言前来认清宁上陌的一番嘴脸的,没想到人倒是来了,却来了不止一个,多余的那个还是个太医,这下一来,这场戏做不做得下去也是未知了!
拓跋燕灵心头一凛,陡然转了想法,今天这场戏不论无何,她都要演下去,若是明轻言信了,倒也不枉她吃得这番苦,若是明轻言不信,她也要给宁上陌这个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刘太医见北蒙公主病情看着甚是严重,也顾不得行礼了,连忙跻身于众人之前,率先讳顶一针以减缓毒液在其体内的流动,枕上号脉枕,凝神诊断。
而明轻言先前那话中的迫切,听得拓跋燕灵很是受用,不禁扬眉,得意地看了宁上陌一眼后,继而声声哀呼,“轻言,宁上陌这个毒妇害我!”
此话一出,明轻言和宁上陌两人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在场人却又是一阵惊呼,就连那刘太医那以稳准而著称的号脉手也不禁一抖,这拓跋公主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生生将宁上陌推向浪尖,自从这公主进了大凌境内,市井里谁人不晓这一向跋扈的人是来跟他们大凌长公主抢相公的,此话若是传了出去,那长公主妒妇心思重,容不下人的流言还不满天飞?
这公主可真真会挑事!
“公主还是不要再说话了为好,轻言虽不懂医术,但也懂这郁结于心的道理,小心促得此毒愈发厉害。”明轻言皱眉,语意淡淡的,比之先前不知降了几万丈的热度。
明轻言先前那般急躁也是因为怕这公主在相府内真有什么事,这样一来不管对宁上陌还是大凌都不是件好事,他人本在府外,听闻珠儿说其中毒,忙着人去请来太医,一路赶回来所花的时辰可不少,可那拓跋公主竟还有如此这般的活力,让明轻言不得不怀疑,再加之先前她与珠儿的那番未能逃离他眼目的动作,让他愈发明了了这公主的意图,心中的慌乱登时减了大半。
拓跋燕灵听着明轻言又恢复了疏离的语气,顿时怔愣,片刻后又弱风扶柳般地哀道:“轻言……”
“公主莫要说话了,号脉不可打断啊。”这次还未等明轻言有何表示,刘太医就一脸急切地阻止到,说罢,又擦擦额间的汗,心中讶异不已,这脉象为何竟是如此?忍下心中的狐疑,又探手上前,细了心神。
拓跋燕灵顿时气结,却又不敢当着明轻言的面发作,只得咽下这口气,眼含冰刃地向着那刘太医凑近的发顶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