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刑如意直奔李四娘的酒肆,对于家中发生的事,自然不知。
如今,李家酒肆的生意是更好了,未到跟前,便听见各种熙熙攘攘的声音。娇弱如花,性格却如汉子般的李四娘更是被重重围堵,连嗓子都差点喊哑了。还是铃铛机灵,远远的看见如意,便喊着“如意姐姐!如意姐姐!”的跑了过来。四娘被人围着,虽也看见了如意,却奈何无计可施,怎么也挣脱不出来,只能冲她点点头,继续应付那些买酒的人。
“这酒肆的生意,天天如此吗?”如意随口问着,却听铃铛叹了口气。
“怎么?这生意好了,铃铛还不高兴!”
“铃铛才没有不高兴!”铃铛嘟嘟嘴:“如意姐姐可知这些人都是来买什么酒的?”
“当然是李家酒肆的招牌桃花醉了!”
“才不是!”铃铛指着跟前那些人:“他们都是来买驱邪通络酒的。”
“难道他们的家人都得了老寒腿?”刑如意皱眉。
这驱邪通络酒是刑如意入股酒肆之后给的配方,算是药酒的一种。其主要成分是刘寄奴、威灵仙、伸筋草、透骨草、鸡血藤、鹿角胶、牛膝、木瓜以及五加皮,将这些药物捣碎,装入细纱布袋中扎紧口,放入容器内,再倒入优质白酒,密封浸泡,可祛风湿、通经络、强筋骨,对于因劳累、寒冷、潮湿导致的“老寒腿”有奇效。原本给四娘这个方子,也是不忍看着那些受老寒腿折磨,却没有钱买药的穷苦人家受罪。四娘的酒肆,做的是平价买卖,来她这里买酒的,也多是城中或者郊外的平民百姓。因此这驱邪通络酒,卖得也还算不错,只是突然间,涌来这么多人,别说铃铛郁闷,就连刑如意自己都有些纳闷。
“什么呀?若真是家中有人生病,嫂子她也不至于被人围堵成这样。他们都是冲着驱邪两个字来的,嫂子给他们解释了,说咱们这酒只治病,不驱邪,还嚷嚷着说嫂子看不起人,不愿意将酒卖给他们。如意姐姐你说说看,这药酒也算是药吧,倘若嫂子卖了,喝出问题来可怎么办?”
“驱邪?”刑如意来了兴趣:“感情,他们来买咱们的酒,是为了驱邪。”
“可不是嘛,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铃铛闷闷的瞅了那些人一眼:“这堵了嫂子大半天,生意没有就算了,连让嫂子喝口水都不肯。这些人,比城里那些难缠的读书人还要说不清理。”
“行了行了,我的小铃铛,你快去后头给四娘煮些润嗓的茶水,这前面的事情,交给我!”刑如意推着,将铃铛推进了铺子,继而寻了块高地儿站着。气运丹田,喊出一句:“想买驱邪通络酒是吧,找我!”
凭空喊了这么一声,说不引人注意,那是假的。原本正围着李四娘的那群人,顷刻间全都将目光转移到了刑如意的身上。有人嘴快,在看了刑如意一眼之后,便问李四娘:“她是谁?”
“咱们李家酒肆的大掌柜,刑如意,刑姑娘!”李四娘轻吐一口气,趁着众人不备,愣是挤了出来。
“李家酒肆的大掌柜?那她说的话,可算数?”有人不信,又嚷嚷出声。
“既是我李家酒肆的大掌柜,说话焉能有不算数的。”李四娘瞥了那人一眼:“刑姑娘说的话,便是我李四娘说的话,刑姑娘做的事,便是我李家酒肆做的事。”
“那驱邪通络酒呢?四娘她不肯卖给咱们,刑姑娘总是愿意的吧?”
“我李家酒肆做的就是开门卖酒的买卖,既有顾客上门,真金白银的我为何不愿意。”刑如意扶着李四娘的手,从高地儿上下来:“只是我这驱邪通络酒,与别的酒不同,你想要买,也要看看能否受用的起。”
“受不受的起,自然无需姑娘挂怀。咱们拿的是银子,买的是酒,今天我王彭在这里搁下话了,倘若日后咱们喝了这酒受用不起,是死是伤,都跟李家酒肆无关。如此,刑姑娘可愿意卖这酒给我?”
“不愿意!”刑如意轻吐三个字。
“为什么?”
“不愿意就不愿意,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刑如意翻个白眼:“本姑娘是这李家酒肆的大掌柜,想卖就卖,想不卖酒不卖,你奈我何?”
“刑姑娘这话,也忒不讲理!”
“你们讲理?你们讲理,将我这酒肆围堵成这样?瞧见那外面站着的了吗?”刑如意指着外圈一群看热闹的人,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都是来我酒肆卖酒的客人,你们一不听劝,二不讲理,堵在我酒肆门前,害我大半天做不成生意,你们这是讲理的态度吗?”
“围堵四娘,非我们所愿,给姑娘造成的损失,我们也愿意赔偿。只是这酒,还请姑娘一定要卖给我们。”王彭倒是个心思活络的人,听见刑如意那话,原本是想恼怒来着,可硬生生的当着众人的面给压了下去:“不瞒姑娘,我们拿这酒是救命去的,而且救的可是咱们全村人的命。姑娘若肯卖酒,便是咱们全村的恩人。”
“说的倒是挺恳切的,这样吧,你们将门口的地方给我散开,不要耽误我酒肆的正常买卖。至于你口中的那些个救命的事情,搬个小凳子,找个人少清净的地方,慢慢的给我说。说的在理,我这酒一文不要,白送。说的不在理,不好意思,请到别处买酒。”
“刑姑娘这是在故意难为咱们吗?”
“非也,我是在帮你!”刑如意瞅了一眼王彭的脸色:“你们死气白咧非要买我这驱邪通络酒,又口口声声说要救全村人的性命,不就是因为你们村子里发生了邪气的事情吗?我老实告诉你,这酒我不卖!不是因为我不想救人,而是因为知道这酒你们就算买回去,也没什么用。因为这只是寻常的药酒,作用都在酒名字上写着,通筋活络,只可惜你们眼盲,只瞧得见驱邪两个字。但这话又说回来了,若你们的故事讲的动听,让姑娘我不一小心发了善心,没准儿我会亲自走一趟,帮你们村子驱个邪,捉个妖,收个小鬼什么的。”
“刑姑娘是法师?”王彭疑惑的问。
“算是兼职的吧!”刑如意说着,勾了勾唇角:“反正,话我都已经说清楚了,你们若是信呢,就将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说给我听。若是信不过,带上你们的银子和你们的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不要试图在我酒肆门前闹事,这偌大的洛阳城里,别的人我不熟,但京师府衙第一捕快常泰是我义兄。”
“我可以作证,常捕快的确是我们刑掌柜的义兄!”李四娘适时的出声,顺带着还补充了一句:“而且咱们刑掌柜还是一个能人,除了做生意之外,还能查案辨凶,驱邪伏妖。也该是你们今天运气好,正好遇见刑掌柜的来巡视,否则你们就是求都求不见的。”
刑如意抽抽嘴角,心说四娘你这帽子也给我戴的忒高了些。
可心里想着归想着,脸上仍是一副笑眯眯,你们爱信不信的模样。
王彭很纠结,可眼下四娘那边不肯卖酒,新来的这位刑掌柜似乎更为难缠。眼下,他也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刑姑娘可否这边请?”
“可否,当然可否!”刑如意说着,先往僻静的地方去了。李四娘有些不放心,吩咐铃铛看着酒肆,也快步追了上去。
众人坐定,王彭这才将发生在村子里的事说了出来。
王彭所在的村子,名字极为特殊,叫妯娌。村中以王姓人居多。在村子北面,有一大片树林,林中有不少的活物。妯娌村,民风淳朴,村民多以种田为生。闲暇时,村民多以在林中捕猎当做消遣,偶尔的也会捡拾些干柴。
因天气渐暖,田中又无农活可做,所以吃过晚饭后,年轻人便结伴去林中转转,给小动物们设个陷阱什么的。从林中捕猎的也多是野鸡、野兔之类的,村民也不舍得吃,都贩卖进城,换成了家用贴补。妯娌村的邪气事儿,就是从这片树林子里开始的。
“莫非遇见了山精鬼怪?”刑如意打着瞌睡,有些后悔从家里出来。
“不是山精鬼怪,但却要比山精鬼怪来的吓人!”王彭搓搓手心:“因为那个人,我们都认得!”
“中邪?”刑如意揉了下眼睛,勉强提了提精神。
“算算是中邪吧!”王彭说着,人先是站起,跟着又坐下,脸上虽还平静,眼中却浮现出恐慌。想来,这段往事,也是他极其不愿意回忆的。
“大前天的晚上,我和柱子,也就是我的堂弟吃过晚饭,就去了那片林子。早一天的时候,我们在林子里下了七八个套,估摸着总能逮住个什么。说也奇怪,那天天黑的似乎特别早,到林子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们先是看了两个地方,都没有发现,到第三个套子的时候,看见了一只灰兔。就在我打算唤堂弟过来,将灰兔给取下来的时候,突然间听到头顶的树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动物叫声。当时也没多想,就顺着那声音向上一看”
王彭说到这里,浑身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脸色也变得煞白。李四娘看了,忙折返酒肆,取了**桃花醉来,递给王彭让他暖暖身子,顺便回个神儿。
都说酒壮怂人胆,王彭这厮,竟将一**子桃花醉当做水来喝,咕咚咕咚几口下肚,这脸色倒是红润起来了,人也醉了个七八分,意识到还算清醒。他双眼迷离的瞧了刑如意一眼,接着回忆道:“我原本以为那树上也就是一只猫头鹰或者四处乱窜的野猫什么的,谁知道当我抬头,借着月光看清那东西时,竟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刑姑娘你知道吗?那树上竟然蹲着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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