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猛然打了个激灵,摇了摇头,见邢如意目光凌厉,这才不得不开口说道:“十年前,我夫君押镖,竟然一去未回。乡里的人都说,他们怕是遇上了劫镖的,让人谋了性命。我虽伤心难过,想要随了我那夫君一同去,可艳艳尚年幼,不能无人照看,于是只能佯装坚强,熬过一日算一日。就这样,过了一年,突然有一天,阿成回来了。他是夫君的副手,随我夫君一同押镖多年,他告诉我,他们那趟镖走的很顺利,而且得了不少的银钱。我问他,既然押镖顺利,为何我的丈夫还不回来?阿成说,我夫君不是不能回来,而是不愿回来。上次接镖的是户大户人家,有个独生女儿。送完镖车,主家宴请镖师,结果我夫君被那位小姐看上,而我夫君对那位小姐也心生爱慕之情,于是就留下了。时间一晃就是一年,我夫君虽与那位小姐过的美满幸福,心中却常感有愧于我们母女,于是与那小姐说明了实情,并让阿成回乡接我们母女同去享福。我虽深知夫君为人,可阿成说的有理有据,也不得不信,于是便带了艳艳与阿成一同出门。只因家丑,就与外人说是娘家兄弟来接。阿成虽跟着我夫君走镖多年,但并不常来我家,加上一年来,容貌气度均有所不同,因此村里的人也并未猜疑。”
“这么说,你是被你丈夫害死的?”邢如意托着下巴:“亦或者是他新娶的夫人善妒,你们母女是被她害的?”黑影摇摇头:“不!我不曾见到我的夫君,就更不要说那位阿成口中的富家小姐了。”
“那,你们就是被阿成害的。”黑影点点头,半响沉默。
“我们是午后出发的,傍晚时分走进了一座山涧之中。阿成说天色已晚,不宜再赶路,就寻了处破旧的山神庙暂且安神。我当时并未多想,加上赶了半日的路程,早已困乏不已,就寻了角落,抱着艳艳沉沉睡去。睡到半夜,忽觉得身上沉甸甸的,似又冷风顺着衣领子往身上钻,于是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这才知道,这才知道是阿成那厮想要趁夜轻薄与我。我虽非什么贞洁烈女,却也容不得阿成如此,自然奋力反抗,哪曾想竟惹怒了阿成,被她掐住颈项昏死过去。再醒来时,我已在山涧之中,胸口郁闷难当,就想极力挣脱。等我从水中爬起,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死去,挣脱出的只是我的魂魄。因担心艳艳,便循着路径找回了山神庙。当日我跟着艳艳,只是怕阿成也会对艳艳做出轻薄之举,谁知这一跟就竟跟着了许多年,不仅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还把她给害了。如意姑娘,我知你是好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只要能就她,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再不能投胎为人也不后悔?”
“再不能脱胎为人也不后悔!”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我若再不帮忙也好像有些说不过去。”邢如意皱皱鼻子:“这些日子,我会开些汤药为你调理身子,帮她祛除阴寒之气,但若要还艳娘生育能力,还非得你这个母亲出马不可。”
“为了艳艳,我做什么都可以。”黑影飘飘忽忽,冲着邢如意又是一拜,再起身时却也显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虽脸色青白,却也瞧得出艳娘的容颜有七八分得益于自己的母亲,也难怪那个阿成会生轻薄之心。
哎,当真是美人命薄。轻叹了口气,邢如意将手摊开,掌心处赫然搁着一颗莲子:“刚在在艳娘府中时,想必你也看到了,我让那丫鬟寻了十四颗陈年莲子,装进子母盒,置于你女儿床头。其实,这子母盒纯粹是障眼法,不顶什么用,顶用的是那十四颗莲子。”待萧夫人消化这些信息之后,邢如意将那颗莲子捏在指尖给她看:“莲子是睡莲科植物莲的果实,有很好的滋补作用,因此经常会被人拿来做汤。如果经常服食,百病可祛,是难得的好东西。不过我让你女儿用其做汤,可不单单是为了滋补身体那么简单。陈年,既代表过去的年份,十四颗莲子代表你女儿过去的十四年。我要取你精魄放入这十四颗莲子之中,以母化子,助你女儿恢复生育能力。既要取你精魄,势必会要你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轮回,因此我刚刚才要问你,愿不愿意,后不后悔?”
“无怨亦无悔,我只愿艳艳她这一世能平安幸福。”萧夫人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活着时,我没能好好的照看她,眼睁睁看着她被阿成那厮卖入花楼而无能为力。如今,既能帮她,也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最后为她尽一份心,还求姑娘,日后多多照应艳娘,这是这份恩德,怕是报不成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邢如意眼圈一润,跟着泛起红来:“去吧,你与艳娘还有些时间。”
“多谢姑娘!”萧夫人郑重一拜,化作一缕黑烟去了。夜半,萧夫人轻坐在艳娘床畔,目光留恋的一寸寸从艳娘脸上划过。
指尖几次微弹,却始终没敢伸出来去触摸艳娘的脸颊,只因担心自己的阴寒之气会给女儿带来多一些的伤害。
最终,轻叹一声,化作黑烟钻进了那子母盒中。
“娘亲!”艳娘轻轻唤着,一颗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十四年了,这是她十四年来头一次在梦中看见娘亲,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娘亲不肯在她的梦里多留一会儿。
“娘亲!”急切的呼唤一声,艳娘徒劳的朝半空中伸着手,那一双含泪的美眸也随之睁开。
头顶处,子母盒轻轻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