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眼中的大师兄,从来都是谦和厚道,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也都是从容淡定,似乎这天下间就没什么事情能让大师兄的情绪出现太大变化。
但此刻他分明看到大师兄流露出很少见的严峻之色。
“剑神虽然洒脱不羁,但要成为他的门徒,绝非易事。”顾白衣神情严肃,看着红叶道:“要成为他的门徒,非但要天赋出众,而且还需要人品端正。这世上天赋出众的人其实很多,人品端正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是两者兼而有之的却并不多。”
红叶忍不住道:“难道比夫子择徒还要严?剑神有六位弟子,可是夫子此生只有四位弟子。”
“这个!”顾白衣犹豫了一下,只能尽量更好地措辞:“夫子不喜欢麻烦,所以弟子收的不多。”
红叶撇撇嘴,很直白道:“他就是懒!”
“可以这样理解。”顾白衣对红叶这个评价显然也颇为认同:“剑谷六绝是剑神的传承,剑神可不愿意有门人败坏了他的清誉。”
红叶犹豫一下,欲言又止,顾白衣见状,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说了你别怪我。”红叶轻声道:“其实剑神的清誉也不是怎么好。”
“人总有缺陷。”顾白衣对剑神显然很偏袒:“他的缺陷只是小节,不伤大雅。”
红叶瞪了顾白衣一眼,没好气道:“在你们男人的眼中,那点事情确实不伤大雅。”
顾白衣有些尴尬,不纠缠这个话题,只能道:“我相信五先生虽然与剑谷脱离了关系,但他骨子里却依然还是剑谷的人。他也绝不会因为没有得到紫木匣而出卖剑谷。”
“大师兄,恕我直言,是否因为当年剑神夸过你两句,所以你才念念不忘?”红叶看着顾白衣,很认真道:“你一直教我,看任何事情,不要感情用事,掺杂感情看待事情,会影响判断你,从而得出错误的结论。现在看来,你自己似乎也做不到这一点。”
顾白衣叹了口气,道:“我不和你争论。”想到什么,轻拍了一下脑门子,道:“和你说话总是走偏了道路。咱们是在说昊天,怎么扯到了剑谷?是了,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红叶白了他一眼,道:“是你自己提起剑谷,与我何干?你说紫衣监没有精力管江南,所以才被昊天趁虚而入。”
“不错不错。”顾白衣连连点头:“我是想说,既然昊天在江南活动这么多年,多少会留下一下线索。夫子既然让咱们试着调查昊天的底细,咱们遵照去办就是。”
“如果昊天真是九品宗师,咱们怎么调查?”红叶道:“九品宗师也就那几个人,扳着手指头数一数,然后选出嫌疑最大的就是。”看着桌上的孤灯,若有所思,想了片刻,才问道:“大师兄,你以为那几位宗师之中,哪个嫌疑最大?”
“可以排除最不可能的几个人。”顾白衣平静道:“第一个排除的,就是道君!”
“为何?”
“傻丫头,道君当年被那一剑重伤,能够活下一条命,已经足够幸运。”顾白衣叹道:“其实我一直以为,当年他能死里逃生,不是他的运气太好,而是因为剑神并没有想过杀他。”
红叶微微点头,顾白衣才继续道:“虽然死里逃生,但他数脉被废,剑气摧毁的那几条经脉,他此生恐怕都无法恢复。夫子说过,即使道君天赋异禀,被他修复了经脉,至少也要耗费二十年时间,这二十年时间用来修复经脉,他的修为只退不进,即使痊愈,比及二十年前,修为也只能是大大不如,几位宗师之中,道君的实力已经落后于其它人。”
“大师兄所言极是。”红叶道:“宫里既然有两位宗师,就算引诱一人出来,皇帝身边至少也会有一位宗师保护,道君实力不及其它宗师,即使带着几名八品高手入宫,只要他牵制不住宫里的宗师,这些人都只是入宫送死而已。”喃喃道:“这天下九品宗师用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八品高手再加一只手也能数的过来了。”
“最要紧的是动机。”顾白衣若有所思:“凭心而论,道君和圣人非但没有生死之仇,当年那件事,道君甚至还要感激圣人,所以我实在想不出道君怎会花费这么多年的精力,来布局弑君?”
“可以排除他了。”红叶很干脆道:“他既无动机也无实力,这事儿和他自然没有关系。”顿了顿,才道:“血魔更不可能,当年他败在剑神的剑下,便再无消息,生死未卜。即使他活着,即使他真的想要弑君,以他的性情,拿着自己的血魔刀直接杀进宫里,绝不可能花费这么多年的时间搞什么王母会,有这时间,他还不如钻研刀法。”
顾白衣展颜一笑,道:“你这话倒是不差。血魔做事,光明正大,他可没有精力布下这么大的局。”
“那就只能是屠夫了。”红叶蹙眉道:“可是夫子说过,屠夫那老家伙也有十多年都没有消息了,恐怕窝在哪个猪棚里拔猪-毛,你不去招惹他,他也不会找你麻烦,我也没听夫子说过屠夫与皇帝有仇。”看着顾白衣,问道:“夫子和我们说话,十分话只说两分,和你倒是能说五六分,大师兄,屠夫和皇帝有没有仇?”
顾白衣摇头道:“夫子从未说过屠夫与圣人的恩怨,所以他们之间是否有纠葛,我也不清楚。”
“如果他们之间并无恩怨,屠夫也不会耗费如此精力布下这么大的局。”红叶两道柳眉挤在一起,苦思冥想:“如果非要从中选出一个嫌疑人,就只能是屠夫了。不过大师兄,若说与皇帝仇怨最深的,只能是剑谷,你说王母会背后有没有剑谷的影子?”
“如果真是剑谷所为,那么弑君又有何人能担当?”顾白衣神色淡然:“剑谷那几位先生之中,虽然传闻二先生已经进入大天境,但要达到九品宗师,恐怕还远远不足。”
红叶叹道:“剑神乃是武道巅峰,可是他门下的六大先生,竟然没有一位八品高手,大师兄,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剑神自己虽然无人可及,但教徒弟的本事!”
顾白衣不等他说完,咳嗽一声,道:“夫子听了你这话,一定很伤心!”
红叶一怔,随即嫣然一笑,这时候才想到,夫子四大门徒之中,也没有一位跨入八品境界。
“名师出高徒,自然是不错,可是这几位宗师到了一定境界,反倒是各有痴迷,教授徒弟却是懈怠了。”顾白衣叹道:“剑神性情不羁,常年周游四海,在剑谷的时间并不多。听说后入门的几位先生,都是大先生指点技艺,最要紧的是,武道修为一旦进入中天境之后,能否突破,全凭个人的悟性和修为,并非师傅指点就能够进阶。”
“二先生进入大天境,有没有可能他天赋异禀,已经进阶入九品?”红叶想了一下,轻声问道。
顾白衣摇头道:“当年剑神和夫子下棋的时候,我在他们身边伺候。当时他二人就谈及了门下弟子,按照剑神所言,他门下弟子之中,天赋最高的其实三先生和六先生,也只有这两人可能在三十岁之前进入大天境。大先生天赋不差,但他杂念太多,只怕四十岁都难入大天境。二先生其实在六人之中天赋最低,不过二先生勤勉好学,在武道之上十分执着,以他的悟性和修为,若是一朝茅塞顿开,或许在四十岁上下能入大天境。但想要达到九品宗师境界,剑谷六绝之中,也只有三先生和六先生有此希望,三先生过世,剑谷唯一有希望的就只是六先生。”
“看来剑神对六先生寄予厚望!”
顾白衣摇头笑道:“那倒不是。六先生的天赋,确实有进入九品宗师的希望,但六先生好赌贪杯,当年剑神说及此事的时候,六先生年纪不大,小小年纪养成恶习,剑神还说六先生此生只怕也改不了那两样毛病,她将心思都放在饮酒赌钱上,荒废修为,虽然天赋最佳,但除非有莫大的机缘,否则要踏入九品宗师境难如登天。”
红叶道:“这样说来,剑谷六绝没有一个九品宗师,自然也就无人担得起弑君任务,所以王母会与他们也无干系。”
“至少这种可能性很小。”顾白衣想了一想,才道:“不过世间人才辈出,或许这些年有人无声无息进入九品宗师境,却不动声色,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红叶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你想说什么?”顾白衣察言观色,自然看出。
“你说剑神和夫子下棋之时谈论门徒,他提及自己的门徒,那夫子可有提及我们?”红叶盯着顾白衣眼睛问道。
顾白衣哈哈一笑,道:“我便知道你一定会问。”
“我就是想知道,老头子心里最看好谁。”红叶道:“反正我知道自己是没希望,否则这些年他也不会让我做那些无聊之事,耽误我修行。”
顾白衣凝视红叶,犹豫了一下,终是问道:“那你可知道夫子为何会让你去做那些看似无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