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逐食会
许久,直到微风吹动树叶,拂过他们的毛发,吹开了遮住月亮的云。
他知道她是骄傲的,而她必须逼迫自己放下这种骄傲,倘若她想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两年的等待是值得的,火融清楚地知道她在自己心里永远都是初冬的第一枚雪,那么独特,无可替代。所以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再让她离开。他缓步走到崖边,努力不去看那能让他粉身碎骨的黑暗,轻声说:“我不怕死,只怕孤独的余生。所以,你选择我,还是选择离开?”
希曼侧过脸,拼命忍住的泪水却早已不听话地满溢。她又何尝不害怕孤独的余生?可是她更怕不相称地赖在他身边,只会给他带来困扰和负担。他可是肩负火狼命运的王,却不是她一个人的。
火融盯着她,直到发现她眼角的闪光。火融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头,温柔地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希曼察觉到他的坚定,忽然扑哧笑了:“我想太多了,是不是?”
“你才知道。”
正当周边的树林和飞虫都沉浸在开始酝酿的两头狼的爱里,一声悠长的狼嗥划破夜空,远远传来。他们同时望向狼嗥响起的方向,又听见两声较短促的狼叫。
是警报。
“跟我来。”不容希曼犹豫或者反驳,火融扭身踱步进树林。听到希曼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他逐渐加快了脚步,先是小跑,然后是疾驰。希曼一步不落地紧紧跟在他身后,尽管心脏突突地像要撞破胸口,但是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
他们随风奔至落俨谷,只见四十多条卫狼早已集结在谷口,希岭站在较高处,看见火融来了,便停止嗥叫。
“希岭,你妹妹回来了!”火融兴奋地朝希岭叫道。
希岭看了看站在火融身边的黑狼,只点点头。倒是领头的一头卫狼冲了过来:“希曼!真的是你?”
那是辛云,希岭的副将,一头容易躁动的母灰狼。
辛云在希曼身边跳来跳去,左看右看,直到希岭令道:“我们还有事要做!”辛云这才做个鬼脸,安静站在一旁。
“怎么了?”火融问道。
“龙刻要求我们肃清落俨谷。”
“为什么?”
“他没说,我也没问。”
真是……火融略有不爽,但很快,他两眼一转,便大概理解了龙刻的用意——火狼要恢复对落俨谷的绝对控制了。
多年来,火狼对某些边缘地区的监控并不严格,甚至可以说得上放任不管,因为他们对自己的统治有着绝对的信心。但是,隐患总是存在的,日积月累,它将造成的后果实在是难以预料,适当的时候必须予以清除。这次出动希岭和辛云,便是为了警告所有心怀不轨的窥探者。然而,逐食会刚刚结束,龙刻为什么会有如此如临大敌的举动呢?火融不敢小觑龙刻的决定,连王父都说,龙刻除了具有军师的谋略,还具有与生俱来的精准直觉,对他,一定要无条件地信任。
希岭从大岩块上跳下来,正好落在火融身边,斜眼看看他,小声说:“还不下命令吗?”
火融轻轻干咳一声,大声下令道:“所有卫狼,分成两队,一队跟着希岭,一队随我,扫清落俨谷!”
“是!”整齐而响亮的回答回荡在林间,好像千军万马的咆哮。
“流浪者们……怎么办?”希曼跟在火融身后且停且行,犹豫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问出口。不能归家的日子,她曾在落俨谷呆过一段时间,那里虽然凶险,却也称得上是流浪者的天堂。
“说得是呢。”火融淡淡地说,有点心不在焉。
行至谷中,他们远远看见一群鬣狗围着野马的尸体上窜下跳。这帮圆耳朵的丑陋的东西,只配跟在强者后面捡些剩下的垃圾。再走近些,他们紧张得停下啃食,呆呆地看过来,显然不明白火狼为何如此兴师动众。乌鸦嘎嘎叫着飞离马的骸骨,停在远处的枝桠上看好戏。
嘎嘎声回荡着,如同战号。火融下达了离开的命令以后,数量相当的火狼与鬣狗对峙着。鬣狗不愿放弃不劳而获的食物,盘算着这一架到底有没有必要。
火融看出来鬣狗中谁是首领夫妇,紧紧地盯着他们。
希曼低声说:“让我来。”
火融拦住她:“再等等,为了这些肮脏的东西不值得。”
希曼微微低头道:“相信我。”
火融看到她坚定的眼神,点头以示默许。
希曼带着四条卫狼,悄无声息地向鬣狗们走去。
首领母鬣狗抑制不住食欲,竟忘了自己的处境,低下头撕咬马脖上的肉块。直到眼角的余光看到游动的黑影,她惊恐地抬起头来,看看一旁的首领。
五条狼形成的包围圈看起来并不严密,抵不住近二十条鬣狗的冲击,搏一搏还是有一线生机的。首领也派出五条鬣狗,命令他们分别冲向五条火狼。被指派的鬣狗们只得用力蹬起后腿,向自己的目标冲去。火狼们很平静。当鬣狗跳至最高点时,几乎在同一时间,五条火狼一跃而起,看准了鬣狗的脖子,一口咬住,拉回地面再用力一扭。五条鬣狗便成了烈士。剩下的鬣狗们都吓傻了。包围圈还在缩小。乌鸦也忘记了叫唤。
希曼向前迈出一步,问:“再问一次——滚不滚?”
鬣狗首领忙说:“滚,滚,我们滚。但是,我们可以把同伴的尸体带走吧?”
希曼不愿意回答。她知道,这帮东西不会放过任何食物,甚至是自己的同伴。她转过头,看向一边。
首领不敢再说话,暗示身边的几条鬣狗把烈士们的尸体拖回来。守在北面的卫狼让出路来,鬣狗们垂头丧气地离开。母首领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看向马尸。毕竟,还是马肉更香。
跳过这段小插曲,火融带领着卫狼继续向桑刹瀑布行进。
一头云豹正在自家洞口打着盹,回想着方才的美味。逐食会结束以后,他迫不及待地从树上跳下来,循着血腥味道狂奔而去,就为了能抢在前面撕下他最喜欢的马屁股。他咂咂舌头,心想这样的美事要是天天都有该多好,可惜逐食会一年才举办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