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毫无方向感的寻找极其消磨人的心智,最关键的是,石手连自己想要找什么都不知dào。他觉得,这一次找到的应该不是骷髅路标,因为所有的骷髅路标,都是在他躺下的时候以捅腰眼的形式出现的,他自从进入沙漠以来,已经被这样的路标捅了几百次,但是,除了这种发xiàn

方式,他没有用别的方法发xiàn

过路标,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石手想要寻找的,是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说不上会是什么,但总之他所寻找的东西要至少要表达两个意思:一,一直以来所走的路是正确的,这一片黑沙子并不是因为走错了方向而来到了世界的尽头;二,如果过去的路没有错的话,那未来应该向哪里走。

寻找的过程中,石手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要求有一些苛刻,能够找到的希望实在是渺茫,但是没有办法,不这样寻找的话,就只能等死。月牙说的很对,如果要死的话,之前就可以死,既然坚持到现在,那么拼尽全力,也要争取活下去。

石手沿着这条分界线向左右分别搜寻了大概三丈远,他相信,要是有什么类似于路标之类的玩意的话,不会比这还要远。因为这附近的风沙很大,走出三丈,就代表着要偏离方向,张树如果想要继xù

的指点自己的话,就不可能把路标放到比这个还远的范畴上去。石手在地上挖了左右各三丈,总共六丈的沟,沟深一尺。跟他所想的一样,什么都没有。

大漠里除了沙子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要想隐藏什么,只能埋在地上,这一点石手很清楚。一尺实在是太潜了,这里的风沙,只要一会就可以吹起一尺的沙土,这个深度要埋藏什么的话,远远不够安全。

石手继xù

着他的挖掘,他把沟又加深了一尺。在他加深沟的时候,风已经把他挖的沟填上了一些,个别的地方居然填上了半尺多,因此他在做这件工作的时候更加的艰难。加深的一尺,仍然没有找到任何的东西。

石手开始有一点怀疑他自己的判断,会不会是沟太窄了,要是那样的话,就麻烦了,在这里把沟加深就已经很困难了,如果再兼顾加宽,那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石手不可能在这里耗上太久,这里的风沙太大,时间太长的话,身体会吃不消,他必须到相对背风的地方去吃东西和喝水。且不说他回来的时候是否能够找准原来的位置,就算找的准,风也会把他曾经挖过的沟完好的填上,过去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在这里,是真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张树不会留下一个解不开的谜题,留下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石手不断的对他自己说,他所做的没有错,继xù

挖,一定会有答案。于是他继xù

加深。这一次,他把沟加深到了两尺半,并不是他不想加深到三尺,而是在挖掘过程当中,周围的沙子开始往中间堆,如果挖到三尺的话,可能就要天黑了,石手在这里有点着急,于是他图了个方便,把所有地方的深度都加深到了两尺半。这个深度已经很深了,一路上所经lì

的路标,他们的身躯大体上都埋藏在这个深度,石手只有那么几次,执着的看到了他们骨骸的全部才收手,大多数时候,只是挖个半尺,就偃旗息鼓。

沙漠里的沙子虽然松软,但挖坑的深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麻烦甚至比硬地上还要大。

两尺半的深度,依然没有什么进展。石手面对着抉择。是不是要继xù

的挖下去,他估量了一下,他能做到的极限就是把沟再加深半尺,到三尺的深度。这样的深度只能保持一瞬间,沙漠自我修复的速度已经和石手挖掘的速度基本持平,他只能在每一个点上看一眼,然后深度就会回复到两尺半甚至更浅。

而且,这会极大的消耗体力,石手甚至觉得,要是把这六丈的沟全都挖到三尺的深度的话,他的体力消耗程度将不足以支撑他走到一个相对于背风的地方。那个时候就要被迫把身体的全部交给月牙。

可是石手感觉的到,这几天,月牙的生命力也在不断的削弱,老虎从来没有在沙漠中生存过,这种严酷的气候,对于人和虎都是一种折磨,谁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但是如果放qì

挖沟的话,现在倒还可以全身而退,往回走一走,寻找新的路标,也许会有新的收获。

这又是一种犹豫。石手恨透了这种犹豫,在没有人的地方,在不需yào

顾及别人的眼神的地方,居然还要犹豫,居然还要想这么多事,这本身就让石手非常的暴躁。

这一次的选择,没有优劣之分,石手得出了这样的一个悲哀的结论。他甚至感觉到,这两种选择当中只有一个是正确的,而另一个只会把他带向死亡。所不同的仅仅是,石手会无力的躺在自己所挖的深沟里,等待着沙漠的埋葬;还是在暂时的全身而退之后,因为失去方向,永远的迷失在大漠之中。

他甚至没有时间继xù

考lǜ

了,因为沙漠正在替他考lǜ

着,风沙一点点的在填埋他这段时间所做的劳动成果,很快他就会只剩下全身而退这一种选择。

既然沙漠不想让我挖开它的身体,那我就非要这么做。石手选择了一个相对感性的答案,此时他的心中满是愤nù

,沙漠吞噬了一路以来所遇到的大部分人,把他们变成白骨,埋葬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石手甚至有一种,他所站的地方,正是由无数的冤魂所托举起来的感觉。

就让我的这种挖掘,变成对大漠的一种复仇吧。这是石手说给自己听的理由,他开始不要命的挖,使劲的挖,翻天覆地的挖。他甚至感觉到石化的右手指尖开始崩裂,大漠里的沙子正在把他那本来棱角分明而尖锐的指尖变得圆滑,但他没有停止自己的举动,仍然在继xù

着。如果人死了,尖锐的爪子将不会再有任何用处,何况即便是现在,那些棱角除了划伤他自己之外,还没有发挥过别的作用。

反正又不会有疼痛,至于右手会不会彻底的被磨平,石手好像并不太关心这个问题。

“你这样会死的。”月牙的声音传来:“我比你更了解你的身体,你的体力快支持不下去了,这片黑沙漠好像能够消耗生命的根本,在这里的体力消耗速度,是在别的地方的几倍。”

石手也感觉到了,他疲劳的速度确实在加倍,但他没有选择,他不可以前功尽弃,他不可以放qì

对于沙漠的复仇。石手把他自己想象成一把尖锐的匕首,正在用这种方式,划开沙漠柔软的肚皮,把石化的爪子,送入它还在跳动的心脏。

“我知dào。”石手简单的回答着月牙:“但是我觉得,这是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这也是我复仇的方式。”这是石手第一次说复仇,他原本是个账房先生,可以说当了半辈子的顺民,各种宏大的愿望只有在无人的时候偷偷想想,或者在梦里梦梦罢了。他秉承的原则一直都是隐忍,尽量的能够顺从每一个人的要求,他不是没有仇恨,只不过是他一直觉得仇恨不能够解决问题。但是他现在发xiàn

,出了仇恨的力量,他不可能依靠着别的东西活下去。可是一个念头突然窜进了他的脑海,如果沙漠真的被杀了,那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这是一个可笑的想法,石手强迫自己忘了,然后继xù

的进行着这种挖掘。他从左面开始挖,一点点的完成这个长六丈,深三尺的沟。每一寸的沟底,他都只能够搜寻一次,然后风沙就会把它填埋。石手不敢用右手来完成这种工作,石化的手指根本无法完成这种细密的感觉,每当差不多完成深度之后,剩下的一两寸,他都会用左手去完成,这样顺带着就能够完成全部的搜寻。

可是他的左手,依然是由血肉构成的。细密的沙子连成片的时候,比钢铁还要坚硬,比刀剑还要锐利。他的左手指肚,慢慢的渗出了鲜血,这些鲜血,渗透到了黄沙之中,在深沟的底部,形成了一块块血色的沙块。

就快到最右边的界限了,石手已经有些坚持不下去,他的左手疼痛无比,被磨破的伤口上,还挂着细密的黄沙,石手已经没有精力去处理伤口,只能够这样的听之任之。好在,这种搜寻就要结束了,石手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搜寻没有结果的话,他就会彻底的放qì

,躺在沙漠上等待死亡,他知dào

,这一次不会等太久,他已经无比的疲惫,眼皮沉重的往下搭,瞌睡像马上要决堤的洪水,随时可能奔涌而下。

六丈,还剩下了最后一尺的距离,石手原本紧悬着的心,居然突然的安定了。他感觉到,他终于要迎来自己沙漠之行的结局。活着,或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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