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心里明白,余三儿这么说,就等同于把店铺伙计的嘴给堵上了,免得一会肯定要说衣服不合身等等,惹出些事端,这也是在照顾武大的情绪。同时,让武大高兴的是,这不光卖衣服,还能改衣服,如此看来,只要在这个一个地方,就可以弄个妥帖,倒是让这个时间本来有些紧张的下午,一下子变得充裕了起来。
“哦,要是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那衣服都在后面,爷您跟我走一趟吧。”伙计对武大说道。
“你先去忙活下别的事情,这位爷还有点事要交代给我,一会我们再喊你,去吧。”余三儿的态度并不是很好,像呵斥下人一般的对伙计说道。
“是,余三爷,您先忙,一会叫小的。”这伙计一点也没有生气,反倒像一条狗一样,仍旧保持着恭顺,鞠了躬之后,走出了相当远的距离。
“我没什么要嘱咐你的啊。”武大等到伙计走出了一定范围之后,小声跟余三儿说道。既然余三儿事事的为武大考lǜ
,那么武大就不可能当着伙计的面拆他的台,投桃报李的事,武大还是懂得的。
“爷,我那只是找个说辞,实jì
上是我有些话要对您说。”余三儿小声的说道。他在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时的在向左右的看着,若无其事的动作中,却好像在仔细的观察周遭人的动作。
“哦?在京城买个衣服还有什么讲究吗?”武大不解。
“买衣服虽然没讲究,但在这买就有讲究了。这个高士斋,您应当也看出来了,不是一个专门卖衣服的地方,实jì
上在这里,您无论是穿的用的,都可以买到,当然了,这里的主要客人也都是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多数都有官位,一般的有钱人也很难到这里来。”余三儿介shào
道。
“哦,怪不得。”武大这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装潢如此考究,而室内也不见什么衣衫。
“您可能不知dào
,在京城大凡开这么大买卖的人,背后都是有势力支持的,否则生意很难做的平稳。但是这高士斋的背后到底是谁,我真的是不知dào
,为此太尉曾经找人专门做过调查,可是最后也没什么结果。按说仅仅是一家店铺,以太尉的威能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扫平,连那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触怒了太尉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可是我不知dào
为什么,太尉却么有动这,并且有话传下来,让我们对这里都要以礼相待,保持关系。为此,我也会经常跟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他们都认识我。”余三儿说话的声音更小了。
余三儿的眼神仍旧飘忽不定,武大跟随着他的眼睛看,发觉周围的伙计总在有意无意的朝这边看,当然,等到余三儿的眼睛扫过去的时候,这些伙计就会把眼光挪开。看来余三儿也是在用这种方式,来保持他和武大暂时的不被长久监视。
“原来如此。”武大不知dào
应该怎么回答,只能说着这些不疼不痒的话。但实jì
上,他在心里感叹的是自己当初想法的天真,还想在京城开一家大酒楼,不说本钱问题,光是这个靠山,就不知dào
去哪里寻找,要真的是开起来,恐怕也是白扔银子。
“您看,自打您一进门,刚才那个伙计的问题就有点多,不管他们属于哪种势力,他们肯定有收集情报的这种职能,所以对他们说话,要真真假假的进行。不怕前后矛盾,就怕能够形成统一的链条。一会给您挑衣服,或者给您改衣服的时候,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把我支开,然后单独的问您问题,所以一会我干脆就不跟您去后面了,只在这等着……我要说的就是,您可以选择不回答,也可以选择回答,当然,不说实话就可以了。不用对他们客气,怎么样的呵斥都是不过分的。”余三儿说完这话,往后退了一步,很明显,他觉得话已经说完,不想再多说了。“那属下谨遵您的意思,请您放心。”余三儿鞠了一躬。
这是在对应刚才余三儿对伙计说的谎话。
“嗯。”武大重重的答yīng
了一下,并且做了个甩手的动作,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刚才那伙计说:“店家,带我去挑衣服吧,我交代完了。”
“好嘞,爷。”伙计几步到了武大的面前,笑容可掬。“那就请您跟我一道来吧,哎,余三儿爷不跟着来吗?”
“这个人,我挺烦的,让他待在外面就行了。”武大中等音量说了一句,摆出一副不怕余三儿听到的样子,算是把这个戏完整的唱完。
伙计并没有接武大的这句话,这让武大有些失落感,脚下紧走,跟着伙计的步伐,来到了后面。这个后面是一个挺大的院套,往左面走,有一件很雅致的房间,伙计领着武大走进了这里。
这里就有些成衣铺的样子了,四处挂着不同的衣裳。但是这些衣裳的色泽相对都比较的朴素,这是跟阳谷有所区别。有了先前余三儿所说的“制”,武大心里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无非是什么官职的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绝对不可以违逆。
武大走到衣服跟前,细细的看来,发觉这些衣服跟刚才所乘的轿子一样,虽然是粗一看不怎么打眼,但仔细一看,就会发xiàn
,无论是用料、剪裁、还是缝纫,都是下了一番苦工的,尤其缝合的所用的,应当都是坚韧的丝线,针脚细密的几乎用眼睛看不清楚,可以称之为鬼神之工。
武大看了之后频频点头。“嗯,好做工,好衣服。店家,你们这果然是不同凡响啊,看来我是来对了。亏那个余三儿还说了些你们的不是,我早就听说,高士斋里面有的是好东西,想来见识见识,哈哈哈。”
“过奖过奖。”伙计附和着笑着,同时搓了搓手。“那这些衣服,可有您看中的?”
要是只那出个两三套衣服,武大应当能够迅速的选出自己的喜好,可是这四周都是衣服,不管是哪一件都是上佳之选,这让从小地方来的,第一次进京的武大,有些花眼了。他感觉到迷失,不知dào
应该如何的选择,好像这些衣服组成了巨大的迷魂阵,在他四周来回的晃。
武大赶忙闭上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停止了晃动。
“哎,这男人对衣服确实不是很在行,这样吧,这位小哥,我信你,就全权委托你,帮我挑一身衣服。别太眨眼,最好适合老年人的眼光,毕竟我今天晚上要去见老太条,你是知dào
的。”武大明白,与其漫无目的的挑,倒不如让伙计帮忙,反正今天在这,也没打算要省钱,只是凑身晚上进太尉府的皮,犯不上花太多的精力。
“既然您信得过小人,那小人自当尽lì。”伙计围着武大转了几圈,同时眼睛在武大身上上下的打量。“爷,您是行伍出身?”这句话显得有些突兀。
果然,余三儿说的没错,店家在找机会打探消息。武大不慌不忙的回答:“这个……你为什么说我是行伍出身呢?”
“那我就得罪了啊,说说原因,您虽然穿着冬衣,可是能明显的看出,这一身的腱子肉非比寻常,另外看您举手投足,哪怕是走路,都虎虎生风,这种气魄,这种身手,这样的英姿,在小人的眼里,活脱脱就是一个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的勇者啊。”伙计大指一挑,以示称赞。
武大还是听出了这话中的些许门道,伙计用了“勇者”一词,这个词一则是夸赞,二则覆盖面非常的广,从将军到士兵都可以说是勇者,对方不想把武大的身份说实,要留有余地和翻转的空间。
“你啊,你说错了。我没当过兵。”武大摇了摇手。“我原来就是个种地的,从土里刨食,我这一身的腱子肉,可能就是做农活练出来的,至于什么气魄啊,英姿啊什么的,一个乡下人,怎么能够谈得上呢?”武大轻轻一笑,故yì
的表现出一种敷衍了事的神态。
“不像,不像,您可真不像是种地的。当然了,小人也就是无端一猜,不过您要是行伍出身的话,选择衣服的时候,就尽量的带有一些军貌,这样比较合乎身份。”伙计后面的话,倒好像不是给武大听的,而是自言自语。
“我看着很像是行伍出身吗?”武大心念一动。
“非常像。您说您种地,但是种地这玩意,是个慢活儿,虽然极为累人,但是只能增加人的耐力,并不能增加爆fā
力,也绝对不可能产生腱子肉。只有那种激烈的活动,比如挥矛挥剑,这种增加爆fā
力的活动,才可能塑造出您的这种身材。另外,您刚才摆手的时候,我也看到,您的手掌厚实有力,好像上面还曾经有过老茧,只不过是被磨掉了。而那老茧出现的位置,可跟寻常的农夫不同。”伙计缓慢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