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相信,这种温度的产生绝对不是偶然的。如果说早晨的豆浆是液体,而这午饭当中并没有能与之比对的东西的话,馒头却是铁证。这里的饭馆给客人拿的馒头,绝对都是刚从笼屉上拿下来的,这一点西门庆非常清楚,他在商会的时候听到其他人说过。这是冬天,每一家饭馆为了抱住自己招牌的前提。
那么,早晨的馒头温度就值得怀疑了。为什么那么长时间做出来的馒头,却依然热着?西门庆不自觉的把这种温度和他所看到的幻觉联系到一起,毕竟在馒头冷掉之后,他也继xù
的吃了,而幻觉没有再出现。难道,这种至幻类的药物,一定要在温度的伴生下才会发生作用?西门庆仔细的想了想,在他接触过的各类歪门邪道的药物当中,并没有与之相同或者相仿的,甚至用温度来驱使效果的口服类药物都从来没有听到过。
因为人的体温是恒定的,而药物的吸收再怎么都需yào
时间,至幻类的药物不可能太过于激烈,那样的话就会被服药的人所察觉。而和缓的药物吸收必然不会迅速,不管什么样的药物,只要进到人身体之后,温度都会慢慢的变成人的体温……按照这种逻辑的话,一切又都是说不通的了。
西门庆好生疑惑,他非常想搞清楚大茶壶本事的奥秘,他也明白,知dào
的越多,在以后可能发生的事中就越占主动,可现在,明明已经拿到了解开谜团的钥匙,却就是不知dào
,钥匙应该往哪里插。这让西门庆有些焦躁,他吃饭的动作也慢慢的和缓了下来。
“东家您别着急,我估摸着,你安排那人快来了。”王安说到。
“哦。”西门庆胡乱的点了点头,王安自然是不知dào
上午发生的事,他以为西门庆在焦虑大茶壶的问题也是正常。“不过,你并没有见过我要安排的人,你怎么知dào
他快来了呢?”
“这你就不知dào
了。”王安神mì
的笑了笑。“那是因为,您找的那个人,他来自于胭脂巷。”
“这跟胭脂巷有什么关系?”西门庆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他这么一说就算是彻底的认定了“大人物”的来路,之前虽然这事王安也能够确实,可西门庆却一直没有亲口承认,现在这一说,算是抵赖不掉了。不过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然不可能往回收,西门庆索性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继xù
的问道。“难道王安你还这么了解妓院里人的生活习惯?”这一句算是挤兑,也算是反唇相讥。西门庆突然有些想念药铺掌柜,这种想念在过去的几天里爆fā
过好几次,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在冬日或者夏日的午后,西门药铺的门口,他跟药铺的掌柜总是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相互挤兑着,那样的生活倒也不错。只是现在觉得美好的日子,在当时看来却并不怎么如意。
“不,这跟妓院不妓院的没什么关系。”王安赶忙摇着头否认。“这实jì
上是买卖家的规矩,妓院再怎么说,也可以归属到买卖家里,毕竟也是迎来送往客人的地方,所以有些规矩,这个‘大人物’肯定是明白的。”
“什么规矩,我怎么不知dào?”西门庆觉得好生没趣,这个王安如同药铺掌柜一样讨厌,却没有药铺掌柜有趣。在这个时候,要是药铺掌柜的话,他一定会回答“哈哈哈,我对妓院的了解比东家您还要强上那么一点点”,西门庆对于这种回答不但不会觉得愤nù
,相反他会觉得遇到同道中人,可以继xù
毫无压力的谈话。可是王安却无视西门庆在无意间所抛出的橄榄枝,正人君子的样子,让西门庆非常反感。
“说起来也是非常简单,我一说东家你就知dào
了。其实这一点在咱们西门药铺也略有体现,不过并不像桂花楼这么明显。一般按照常理来说,饭口的时候,都是买卖的高峰期,因为总有人在吃饭的时候,喜欢打发手下去做点什么事,这其中就包括卖药。具体到桂花楼来说,就不是打发手下人了,而是饭口的时候应当到这来吃饭。因此,几乎所有的买卖,伙计的吃饭时间都是要延后的,不能在正常的饭点开饭,要略微的往后拖半个时辰,错开中午饭口的这段时间高峰。在咱们西门药铺是这样,在桂花楼就更是如此了。不信的话东家,再过一会,你就能够看到伙计三三两两在大堂空闲的地方吃饭了。不光这样,我推测妓院也是如此,再怎么说都会有些客人留到中午的,也会有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趁着中午的空间时间赶忙来办事,办完事之后匆匆离去,所以吃饭的时间也会延后。”王安做着解释。
西门庆点了点头,现在要说王安是正人君子,真是打死他都不信。这种借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去妓院办事的人,西门庆是知dào
的,多数都是店铺的比较管事的伙计。西门庆同胭脂巷的姑娘们聊过这个话题,根据那些女人说,他们十分喜欢这样的客人,进来之后没有多余的絮叨,而是直奔主题,因为男人们也很着急,要赶紧完事之后回去交差,时间太长的话,就会容易说不清楚,所以往往都是片刻之后就缴枪投降。对于妓女来说,只是轻轻的分开,忍受片刻的粗暴对待,就能够获得和整晚被蹂躏等同的报酬,实在是再划算也没有的事情了。
王安能够对这件事如此的了解,看来他也没少利用午休的时间,去做这些事。不过西门庆觉得此时此刻,在桂花楼,并没有必要同王安争论这件事,还是直接听听他的结论比较实在。
“嗯,然后呢?”西门庆继xù
问道:“我不明白,上门来找事跟时间有什么具体的关系。”
“东家您这就有所不知了。现在桂花楼的情况是根本没一个领头的人,据说现在说的最算的是一个厨子。不过东家您想想,这个厨子跟伙计,就好像是池塘里的蛤蟆和沙漠里的骆驼,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骆驼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蛤蟆来当自己的领袖的,因此用直截了当的话来说就是,桂花楼现在谁都不服谁。中午吃饭,应当是他们一天当中人最全的时候,很多人出来做工最重yào
的原因,就是可以混几顿饭,毕竟发到手里的工钱,花在吃饭上的话,实在是太亏了。”王安话说到这停了一停,似乎他也发xiàn
了自己言论中的不妥之处,但是他并没有修改,而是继xù。“选择在其他时间来,一旦是武松的心腹独自在当班的话,发起冲突,难免就会处于被动。而选择所有人都在的时候,只要那个‘大人物’拿着房契和地契来这一闹,那么这些伙计必定会一阵打乱,里面即便是有武松的心腹,到那个时候也是孤掌难鸣,辨明形式之后,恐怕也会作鸟兽散。因此,选择在一天当中人最多的时候来,恰恰是最安全,胜算最大的。我想,您所找的那个‘大人物’必定明白这个道理。”王安意味深长的看着西门庆。
“王安我不信。”西门庆摇了摇头。他在心里本能的产生了反感,这种反感没有来由。就好像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听说书先生讲古,或者是看戏。总能看见诸葛亮料事如神,克敌先机,而诸葛亮的对手,无论进行什么样的应对,最后的结果都是徒劳的,一切都会按照诸葛亮的预测来进行。虽然多数的人,在听或者看这样的故事的时候,都会把自己想象成诸葛亮,为了诸葛亮的每一次胜利而欢呼雀跃,抚掌大笑,可是西门庆不是。他长久以来,一直把自己置身于失败者的位置上,在故事中,他失败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做了很多的努力,却败给了一个料事如神的家伙,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深深的不公平,西门庆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对完全没有接触的东西,做出如此准确的预测。
西门庆想到这里继xù
说:“我找的人,你没有见过,没跟他谈过话,脾气秉性你都不了解,我不相信你能够准确的预测他的下一步行动,甚至连他的思考过程都能分析出来。我这个人虽然读书不多,可是我也知dào
,人的思想是最难预测的东西,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有的思考方式。王安,我觉得话不要说的那么满,你如果在说话的时候多用一些‘可能’啊,‘如果’啊,之类的话,我可能会对你的分析更加信服。”
“那掌柜,不如我们来赌上一赌。”王安舔了舔嘴唇,他的嘴唇本来因为发干而显得灰暗,经过这一舔,红润了许多,就好像是毒蛇在攻击前所吐出的信子一般。
“好。”西门庆平时不好赌,可是今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好也不行了,他也是真心想挫一挫王安的锐气,否则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