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寻找到了跟之前唯一的不同之后,二郎的心中有些底了,他决定睁开眼睛,就像之前的人生无数次那样勇敢一样,来审视一下现在的情况。

就在二郎刚刚睁开眼的瞬间,他看到了一张脸出现在视线中,这种跟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景象,吓了武松一大跳,他本能的闭上眼睛,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嘴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覆盖住,接着,一股温暖的水流,润进了喉头,二郎自然而然的把这些水咽了下去,虽然不像小的时候所喝的泉水那样甘甜,但倒是有一种独特的温暖和粘稠。这……二郎随即明白,这是有人在用嘴巴给自己喂水。

他迫不及待的再次睁开眼,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如果是自己手下的官差,应当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己喂水吧……

视线里还是那张脸,只不过那张脸的眼睛是闭着的,因为对方的嘴唇还紧紧的贴着武松的唇,这时的武松,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慌乱,他能够很清楚的辨认出,这个用嘴唇给自己喂水的人,正是自己的妻子——海砂。

武松感觉到了心中的温暖,他突然很想把海砂抱住,抱在怀里,这是自从他跟海砂结婚之后,第一次的感觉到这样的温暖,他也第一次有了做丈夫的感觉,在这样的时刻,怎么能不来一个痛快的拥bào。

可是……武松用了几次力,连手指都没有挪动一下。看来自己是真的瘫痪了,不过这一刻的二郎,居然没有任何悲伤,他所想到的,只是让海砂马上知dào

,自己已经苏醒了,自己已经感受到了她的爱,并且想要回应她。这是一种人类的本能,冲淡了一切哀伤的情绪。

海砂的唇长久的没有离开,就这样仅仅的扣在武松的嘴上,而她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似乎是一种非常享shòu

的表情,武松的脸能够感觉的到海砂呼吸所散发出的热气,海砂好像是活着的充满生命力的雕塑,长久的凝固在这充满爱意的一刻。

武松的内心无比迫切,他在内心中狂吼,但那有什么用呢?海砂并不是月牙,她是听不到这种声音的,而自己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皮和眼珠而已。

对,我的眼皮还能动呢。而眼皮上是长着睫毛呢,二郎浓眉大眼,在男人中,睫毛算是长的,此前他一直觉得这是他身上唯一娘娘腔的地方,如果被人发xiàn

的话,倒是有几分尴尬,但此时,二郎则无比的庆幸,自己的睫毛足够长。二郎缓缓的眨眼,他想让自己的睫毛能够触碰到海砂的脸,海砂如果感觉到的话,她就会马上的睁开眼,就能够看到武松上下闭合的眼睑了。二郎想到这,就兴奋的开始实行了,他不忍放qì

眼前的美景,和海砂那充满温暖的表情,因此每一次都舍不得把眼睛完全的闭上,这样眨了几次之后,二郎发xiàn

,角度不对,睫毛根本就触碰不到海砂。

意识到问题的武松,把心一狠,狠狠的把眼睛闭上,又缓慢的睁开,而后又缓慢的闭上,当他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看到了海砂美丽的眼睛。

此时,海砂的唇已经松开了,她坐在武松的旁边,眼睛看着武松的眼睛,四目相对,海砂没有说一句话,眼睛里扑簌的流下泪来。但是她哭的如此安静,毫无声息,如果不是车轴的吱嘎声时时刻刻的传入武松的耳朵的话,二郎会认为,自己的听觉也伴着四肢的灵便,一同失去了。

武松很想安慰她,但却说不出什么话,只能徒劳的眨着眼,他的心非常的焦急,所以眨眼的动作频率很快,这样的几番快速的抽搐般的动作之后,二郎感觉到了疲倦。怎么……会,我连眨几下眼都会感觉到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砂把手放在了武松的额头上,轻轻的抚摸,然后温柔的说:“我知dào

你的意思,你是在安慰我,让我别哭了是不是?”

武松匆忙的又眨了几下眼。他想表达的正是这个。

“我知dào

你说不了话,这样吧,你要是想说‘是’呢,就眨一下眼,要是想说‘不是’呢,就眨两下眼,你看好不好。”海砂的声音很轻,就像仲夏夜那轻轻的风,吹动树梢的叶子。

武松赶忙的眨了一下眼,然后瞪大眼睛,不敢再乱动,他怕海砂领会错他的意思。

“好。”海砂的挂着泪痕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笑容:“看来,我的都头学会举一反三了,对,不光再说‘是’和‘不是’的时候,只要能用肯定和否定来回答的问题,你都这样回答就好。”海砂的手,摸向了武松的面颊。“也就是你全身都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时候,你我之间才可以这样的说话,不然的话,咱们在一起这么久,又有哪次,能够像今天这样安静的说一会呢?也许这不叫说话吧,毕竟只是我一个人在说,而你只能眨眼。其实说起来,我倒是有些喜欢咱们这样的交流,你喜欢吗?”海砂深情的看着武松。

武松赶忙眨了一下眼,随即感觉到不对,那不就代表自己接受了这种瘫痪的情况,现在自己什么都不能做,瘫痪身体的医治希望都在海砂和哥哥身上,他们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不能够让海砂认为自己喜欢这样,绝对不能够。想到这的武松,又赶忙的眨了两次眼睛。

海砂并没有生气。“我懂你的意思,你不想一直这样瘫着,我虽然喜欢这样跟你说话,但是我也不想看到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后半辈子只能靠眨眼跟人交谈,连自己拉屎撒尿的能力都没有。你的身体,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治好的,我是你的媳妇,任何时候,都会跟你在一起的。”

武松很想表达自己对于海砂的感激,他记得小时候听到的话——“久病床前无孝子”,而他跟海砂只是夫妻,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海砂能够做到这一步,不管她能不能把自己治好,应当说,对于一个女人来讲,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这……这难道不就是爱情吗?武松惊讶的发xiàn

,在这时间地点都不确定的空间,在这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都不知dào

的时刻,他得到了他一直想到得到的爱情。

武松没有眨眼,他就那么看着海砂,直到视线模糊,直到自己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海砂用手指帮武松擦干了泪水,然后说:“你是不是不知dào

自己在哪,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瘫了?”

武松眨了一下眼。

“果然,张树说的没错,你醒来的时候,会什么都不记得,而且失掉对身体的大部分控zhì

能力。我本来还存zài

着一些侥幸的幻想,现在看来,只能面对这个现实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的身体是可以治好的。”海砂幽幽的说。

武松迫切的想要听下面的内容,既然有希望,他就想知dào

完整的希望的内容,而不仅仅是镜花水月一样的许诺。另外看来张树真的不简单,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来想这些。二郎快速的眨了三下眼睛,虽然海砂并没有和他约定这个信号,但他想海砂是能够明白的。

“你别着急,我知dào

你想知dào

,怎么才能治好身体。”海砂果然会意。“你应该能够看的出来,我们现在是在马车上,或许你还能感觉到车上的颠簸。这车现在早已经出了阳谷,一路西行,很多天没有休息了。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二,现在已经是快要入夜了。这是张树出的主意,他跟我说,唯一能够让你的身体复原的地方,就是他师承所在,大漠学城。我们现在一路向西,就是要直接进入沙漠,去寻找那有些虚无缥缈的地方。相公,你放心,就算那地方再难找,我也会帮你找到,然后去恳求那些学士,把你的病治好。”海砂眼睛里的泪水滴出,落在了武松的脸上。

眼泪居然有些发烫。但是这眼泪突然让武松想到一个问题,在之前的时候,他感觉海砂的体温是冰凉的,可现在,包括刚才海砂给自己喂水,都是感觉,她的体温比自己略高,难道说,自己现在也是寒冰一块?正常的活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低的体温,除非是像海砂一样死过一次。

难道说!!!!!!

我跟海砂一样,都是还魂的死人?武松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他甚至忘记了眼前应该表现出的感动,他的眼睛木讷的看着海砂。现在的武松多希望,这仅仅是一场梦,爱情可以慢慢的追逐,但失去了生命的载体,一切得到的东西,也会在瞬间消散一空。

“你要是感觉困,就再睡一会吧,你现在需yào

多睡觉。再过几天,我们就到沙漠的边缘了,那时候对于体力的消耗会更大,还不知dào

多少天才能够找到学城,总之,相公,你要努力的活下去,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活下去,好吗?”海砂轻吻着武松的额头。

而武松的意识在慢慢的模糊,终于,在吱嘎声中,他再次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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