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妻子,我也没有家。”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回答:“我生活的那个地方是不能够带外人进去的。”在纠结了很久,我告sù

了她我能说的实情,其实在内心深处,我是希望她能够求我,求我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我知dào

,我一定是抗拒不了的。

“哦,原来是这样。”女孩的神情黯淡,长叹了一声之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她那刚才还眉飞色舞说话的神采顿时消失了个干净,站立的姿势颇有几分委顿,而她行走的方向,居然是面对着那片黑色的沙漠中心。

“你别走。”我看她这样,当时就发了急,于是我站起身来,猛的抓住了她的手。第一次的,我跟一个女孩子五指相扣,那种感觉妙不可言。她温软的皮肤,带着属于中原江南的烟雨,将我那被风沙磨的有些麻木的手,瞬间融化。我只是感觉到了一种轻微的抽搐感觉,从手指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了心脏。在这种奇妙感觉的影响下,我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的脱口而出了一句话:“我想起来一个地方,可以让你去休息。”

其实哪有这样的地方,年轻的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女孩失望的眼神,全然不顾自己能力的大小,也根本没有想到,这样的做法会带来何其严重的后果。

果然,女孩马上转过了身,而她那刚才因为疲惫而有些佝偻的身体,突然又挺直了,一抹艳丽的红晕挂在脸上。她并没有松开我的手,而是将手指紧紧的握着。我能够感觉到她那手指中的小小的骨头,仿佛那骨头都是软的,我仗着胆子,将手指微微的加紧,去感知这未曾经lì

过的一切。

承诺之后,就应当辅助实施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作为一个在学城地位仅仅高于奴隶的学徒,我哪里知dào

什么秘密的地方,我承认,当时答yīng

这个在内心的潜意识当中是存zài

侥幸的,这个疑似我父亲的男人毕竟帮了我一次,他也许会再帮我第二次。即便他不是我的父亲,在那张看似冷冰的铁面具下面,也一定藏着一张和善的脸。这样善良的人,不会看着如此美丽的女孩在沙漠当中香消玉殒,作为在这片沙漠当中泛舟的人,摆渡人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场所。

我让那女孩等在那里,自己则独自的走向沙之舟跟摆渡人谈判。此时的摆渡人,正躺在沙之舟当中,他的腿翘在船上。我不知dào

他有没有睡着,如果他正在安睡的话,我这样叫醒他,惹了他不高兴,那要提的这些“无理”要求,就可你的那个没戏了。

于是我战战兢兢的站在船边,我知dào

,天快要黑了。而摆渡人是不在夜间工作的,所有的摆渡人在晚上都会在属于自己的场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他们是学城里为数不多的体力劳动者,所以饮食中也有很多的荤腥。而作为学徒来说,一日三餐,只能吃一些学士们吃剩的碎饼而已。这些也是老师告sù

我的,他当时告sù

我们,只有这种身体上的自我苦修,才会促进学业上的进步,如果吃的太好的话,那身体所有的注意力都会在消化食物上,而缺乏了对于知识的理解和领悟,所以,学城里正处在学习中的学徒,只能吃碎饼。而当一个学徒成为了学士之后,他所能学习的东西,基本上就学习完了。他剩下要做的事,就是如何让自己活得更长一点,利用生活和学习的经验,在前人知识的基础上,向前做一点点的研究。

重复是容易的,创新是容易的。学习就是一种重复,而研究则是一种创新。老师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在课堂上一个上午所讲的东西,是无数优秀的学士研究百年的结果,他们为了课堂上某一句简单的话,琢磨了无数个日夜,从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变成一个日薄西山的老者。终于,在某一个特殊的神mì

的时刻,多年的苦修换来那一刻的奢靡,困扰已久的问题被看破。然后这一刻奢靡时光所诞生的成果,被记录在了羊皮纸上,永远的流传了下来,成为我们这些身份卑微的求学者,都可以学习到的东西。

现在想来,学城里的老师欺骗过我很多事,他们按照自己的好恶来肆意的跟自己的学生扭曲着那本来方正的事实,但惟独这段关于重复和创新的话是正确的。因为在我过去的一生中,也经lì

了那样的“奢靡时刻”,的确是让我本来干枯的眼,又流出了清澈的泪。

我相信,这些在知识上没有追求的摆渡人是不会像我们一样过着这种苦行僧似的生活的,既然酒肉摆在面前,无论如何他们的肚子也会在适时的时候叫醒他们,去享shòu

那在学城里显得过分奢侈的晚餐。

我在沙之舟旁边站了没多久,摆渡人的身体突然动了,他翘在穿上的腿好像有些不太舒服,重新做了下伸展。我知dào

这个时候是叫醒他的好时机,但是问题在于,我并不知dào

他的名字。学徒里暗自把摆渡人都叫做铁面人,可这种称呼我觉得作为他们本身是不会喜欢的,既然求他办事,那尊重则是最起码的要求。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而我却更加的犹豫。

最后,是摆渡人看不下去了,他猛的坐了起来,脸对着我,说:“怎么,事情解决好了?人也救了,咱们该回去了。”他说到这站了起来,用巴掌拍了拍衣服,用来打落躺在沙之舟上风带来的沙尘,那动作夸张可怕,我甚至觉得如果那巴掌就这样打在我的身上,大概我会被直接打散架吧。

“她是活过来了,可是把她丢在沙漠中会死的,她的骆驼丢了……”我不知dào

接下来怎么说,我不能够强迫摆渡人将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孩带走,学城里的学徒很多,摆渡人则很少。惹急了他,他完全可以把我也丢在沙漠当中,让我自生自灭,而学城不会过分苛责摆渡人。就算我真的是他的儿子,可是在学城中,这种血缘关系算得了什么呢?他可能会有很多个儿子,不需yào

对我另眼看待。

我那个时候是一个多么懦弱的小伙子啊,我想保护自己喜欢的姑娘,却发不出一声口气肯定的请求,因为我害pà

,我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发xiàn

,当自己走出学城的时候,或者说,走出自己一贯的生活圈子的时候,哪怕是一句简单的询问,对我来说,都是恐惧异常的事,无端的恐惧,无端的心魔。

“小伙子。”摆渡人并没有我想象当中的愤nù

,相反他的口气竟然是我无法想象的温和。他把手轻轻的拍在我的肩膀上,与刚才拍打自己的衣服所用的力qì

迥然不同。“你帮这个姑娘一次就足够了,你是不可能永远帮zhù

一个人的,能够解她的燃眉之急,也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不是想永远帮zhù

她。”我有点着急,不知dào

应当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可是,她要是在今天晚上就死了,那我出来救她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至少,让她活过今晚,至于以后的事怎么样,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话说的理性而富有逻辑性,但实jì

上当话说出口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听得到那里面的哭腔。

摆渡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站立着不动,这甚至让我产生了怀疑,他会不会因为我说的话过分无聊,站在这里就睡着了。

“年轻人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最起码让这姑娘活过今天,最起码也算咱俩今天没白折腾。学城里不能带外人,这个你是知dào

的,但是这周围的沙海中没有任何的遮蔽……”摆渡人再次沉吟了一下:“这样吧,今天晚上让她去旧城区待一晚上,明天早晨你给她找匹骆驼,然后我把她送到她想去的正确路线上,你看这样行不行?”

我没想到摆渡人居然如此痛快的答yīng

了我的要求,愣在那里忘记了高兴。可是当时欣喜的我又怎么会知dào

,这个草率的请求,会带来那样的后果。

稍微愣神之后的我,慌忙的鞠躬,感谢摆渡人。他无奈的冲着我摆了摆手,然后我飞快的跑到了那女孩旁边,再一次的拉起她的手。我承认,这次是故yì

的,我很想再体验一下刚才的感觉。

“你晚上有地方待了,跟我走。”我把她拉起来,向沙之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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