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
潘金莲感觉活在男性的世界里是一件幸运而又不幸的事。
不幸的是,人们总是忽略她。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自己接到了带毒的信,更有官面上的人当场被毒死,在这之后,自己只是被送回了家,甚至没有人再来保护,也没有人在乎烧饼摊到底未来应该怎么样,甚至县太爷的增税通知,来的都不是那么的急促,自己的丈夫失踪,小叔子被扯进了事端,但这事端好像只属于男人,跟自己并无半点的关系。
但同样,被忽略也是一种幸运,似乎所有人都把后背留给了潘金莲,认为她是最安全的存zài
,认为她是最愚笨的存zài。
但是,他们错了。
潘金莲回到家里,决定烧饼摊要照常的出。武大郎烧饼好不容易成了附近的名牌,不能在这个当口上突然歇业,那发财的机会也就彻底的离自己远去了。况且,虽然潘金莲并不在乎武大的死活,但是武大一被绑,烧饼摊就歇业了也让绑匪看了笑话,也更让其他人小看了自己。
但是潘金莲自己不抛头露面了,毕竟,阳谷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危险。自己在吃饭之时,居然别人能把带毒的信,放到桌子上,而自己毫无察觉,这件事情怎么想都是毛骨悚然。潘金莲尝试用女性的逻辑来分析整个事情全貌,似乎每一个关节都能打通的差不多,但又都差一点。这封信是如何来的,真是的关键中的关键。
潘金莲执迷于这个问题很多天,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吃饭睡觉上厕所不停歇的琢磨了二十多天,在梦醒时分,突然把事情想明白了。是的,其实一切很简单:
在发xiàn
信的时候,潘金莲以及所有的人所想的都是,某一个武功和身手极高的人,把信放在桌子上,又悄然遁去。再加上信件带毒,马上就死了一个人,信上又写有对武松的挑zhàn
,以及对于武松当桂花楼掌柜的要求。这种惯性思维和其他事情,就让多数人疏于对信件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的思考。
桂花楼的大堂里客人很多,唯一的后门是要经过后厨。因此说,送信的人不太可能在我发xiàn
信件的时候就走出了大堂,他一定还在大堂里。那么最大的可能是,给我上菜的小二把信偷偷的放在桌子上,初始的时候用盘子或者其他餐具盖上,等着我喝了一些酒的时候,餐具移动,信也就露了出来。
是的,我发xiàn
信之前的时候,的确是挪走了面前的一个空盘子,然后喝了口酒,抬头叫结账,再低头的时候就发xiàn
了信封。只不过我当时有点喝多了,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再加上之后的事,惯性思维也就产生了。
也就是说,绑匪这次下毒计划不是针对武松,而是切切实实的针对自己,潘金莲想通了关节之后冷汗直冒。如果自己早一些发xiàn
了信件,那被毒死的定然是自己。嫂子拆信被毒死,然后武松再看信的时候就会因为愤nù
而忽略送信的细节。
这么想来,送信的人是桂花楼的某个上菜的小二。而绑匪也必然监视着自己,否则也不会清楚自己去桂花楼吃饭而后准bèi
了信件,更让人心惊的是,武松的随行队伍里也许也有奸细,只有这样,才能让武松去桂花楼吃饭的时候撞见持信或者被毒死的潘金莲。
那也就是说,现在每日监视武松的人,实jì
上是桂花楼的小二!
潘金莲想到这,再也坐不住了,必须冒险去一趟桂花楼,提醒武松,身边有奸细,如果能抓到这个奸细的话,会少走很多弯路。
潘金莲想通了这一层之后,马上换衣服准bèi
出门。今天她穿了最为普通的农妇装扮,又找了些灰擦到了脸上,挎了个装着青菜的篮子,步行走向了桂花楼。不坐轿也许更安全吧,监视的人可能也不太清楚我的具体容貌。
潘金莲是从桂花楼正门进去的,因为她觉得,如果从后门进的话可能更加不保险,欲盖弥彰让人起疑。
如此装扮的潘金莲,店里的小二对待起来也颇为怠慢,对她说话的时候也不断的暗示,桂花楼是有钱人来的地方,花费颇高,并不是农妇所能负担的起的。潘金莲自己也点了颇为廉价的菜肴,坐在了大厅的一角。
“把你们掌柜叫来,我是你们掌柜在远房的亲戚。”潘金莲直接让伙计传话,显得没什么顾忌。
伙计瞧了潘金莲一眼:“您稍等,我这就去。”
片刻之后,武松来了。武松站在桌前仔细的看了潘金莲一会小声说:“嫂嫂,怎么这番打扮前来,武松都差点认不出你。”
“叔叔这不是认出来了嘛,奴家觉得多事之秋,出门还要低调。但多日不见叔叔,心中挂念,所以特来看望。”潘金莲看着武松,缓缓的说。
武松压低声音说:“嫂嫂放心,有我在强人不敢如何,我定能救出哥哥。”
潘金莲同样是压低着声音。“那就全仰仗叔叔了,这人多眼杂,我看见叔叔心中也就不挂念了,我这就走了。”
“好”武松说完好之后声音突然提高:“你这妇人,没有钱还非到桂花楼吃饭,走走走,我武二不讨这身晦气。”
“老娘还不稀罕在这吃呢,什么东西!”潘金莲会意,一甩袖子,挎起篮子,大步出门而去。身后留下了大堂里客人的笑声和武松的轰赶声。
潘金莲出了桂花楼,去路旁要了顶轿子,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围着县城绕了好几圈,直到确定没什么危险之后,方才半路下轿,走会了住处。
关上家门的时候,潘金莲的内心狂跳不已。那个人不是武松,潘金莲可以确定。虽然举止动作容貌都乍一看都与武松一般无二,但武松怎么会盯着自己看超过一盏茶的时间,武松看所有的女人基本上都只是瞟一眼,这个潘金莲是知dào
的。
发xiàn
疑点之后潘金莲再仔细的观察,就发xiàn
了更多的不同,这个人站立的时候两只脚的距离比武松要小。潘金莲每次对武松施礼的时候都要低头,而这个时候所看的都是武松的脚,慢慢的也就记住了一些特征,这个人决计不是武松。
那武松去哪了?发xiàn
武松已经不知去向的潘金莲感觉到越发的恐惧。是的,现在在阳谷县,面对着很多莫名其妙的人和事,自己很孤独,自己所能拥有的只是自己。
这时候,时间也就到了下午。潘金莲正胡思乱想,地头蛇来了。
镇定,镇定。
“嫂嫂最近可好,我代都头前来问候。都头为了应绑匪的约,片刻不敢离开桂花楼,嫂嫂今天上午来拜访多有怠慢,为了掩人耳目最后还把嫂嫂轰出了桂花楼,也确实是无奈之举,都头也让我代他来跟嫂嫂赔个不是。”地头蛇说话非常恭敬。
“尊驾真是言重了。尊驾的年纪大于拙夫,这嫂嫂两字奴家确实是当不起。”潘金莲细声细气的回答。
地头蛇说话非常客气:“您是都头的嫂嫂,就是我们所有弟兄的嫂嫂。”
而后地头蛇又寒暄了一些话,无非是问问生意如何,需yào
不需yào
什么东西而已。
“生意勉强维持,大郎这一出事,营业额大不如前,县太爷所要加的税款,怕是交不上了。”潘金莲说。
地头蛇听了之后沉思了一会:“不要紧的,都头家里蒙了变故,县太爷也是知dào
的,我回去详加禀报,想来上面也不会为难。不过”地头蛇突然话锋一转。
潘金莲知dào
,这“不过”后面的话才是地头蛇要来的真实目的。“尊驾有话就说,我待尊驾如同带叔叔(指武松)一般。”
地头蛇接着说:“都头那边银两有些不够了,他让我来跟嫂嫂取一笔银两。都头说,到用了那笔钱的时候了。”
“那笔钱?”潘金莲心头一愣。武松上任没多久,出了趟公差回来,也没什么油水的来源,听地头蛇的说法,好像这笔钱应该是很大的。“尊驾有所不知,我虽是你们都头的嫂嫂,但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很多事情,叔叔也并没有告知我。要是取钱的话,恐怕还得让都头自己亲自来取。”潘金莲话没说死,话里有话的表示,自己知dào
这笔钱,但是武松不亲自来的话,是不能够支取的。是的,只手里握着别人不知dào
的秘密,才能够安全的活下去。
“嫂嫂说的对,那在下也就告辞了。”地头蛇一脸恭敬,寒暄了一下也就走了。
现在潘金莲知dào
了,武松手里有一笔钱。
这笔钱已经被别人发xiàn
,遭了惦记。地头蛇这次前来是来探话的,想看看我知dào
不知dào
这笔钱的存zài
,如果知dào
,想欺我是个妇道人家拿到手。如果我刚才要是表示出自己什么都不知dào
的话,怕是很快会被灭口。现在地头蛇认为我知dào
,那恐怕很多手段就会随之而来,假武松前来提钱?武大郎的安慰威胁?什么都有可能吧。不知dào
叔叔去哪了,不管他去哪了,只是希望他快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