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十天过去了。
在这短短十天里,杨凌旋通过装傻充愣的方式,愣是从太监、侍卫的口中,一点一点地拼凑出了所有事的始末。
原来,臻文王之所以这么费尽周章网罗天下有王室血脉的人,就是为了让他们进入秘境做炮灰。
所谓“秘境”,就是上古年间乃至更加久远的时代,经过天翻地覆后,所遗存下来的洞天福地。
因为与世隔绝加上岁月变迁的缘故,秘境内大多奇花异草、珍奇异兽无数。
甚至运气好,说不定还有珍贵的道则遗留,当年的茅山派就是这么崛起的。
不过可惜,秘境在臻国的边境,与晋国的交界处,臻国无法独享。
所以臻、晋两国为了不起兵戈,让周边的稹国与齐国趁虚而入,经过一系列的考虑后,秘境限定只能18岁以上、25岁以下两国的王室血脉才能够进入。
而稹、齐两国也乐得如此,一是因为这两国境内也都各拥有一处秘境,二则是因为新发现的秘境距离他们很远,鞭长莫及。
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顶多从四国鼎立变为三国鼎立。
至于道则出现,不说几率小,很现实的一点,小国根本没有能力保存住道则,没有特殊的方法没有足够的幸运,道则在秘境开启的一段时间后就会泯没,所以稹、齐两国根本不怕这两国因此崛起。
而臻文王为了更好地开荒这处秘境,同样的也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家的血脉,所以不惜网罗天下有王室血脉的人进入秘境以做炮灰。
而这一行为,也无疑违背了太师所修行的儒家之道,在太师多次劝谏无果之后,太师一系的官员纷纷称病在家拒不上朝以作抗议。
可是没想到还是臻文王棋高一招,借着言若曦天煞孤星一事,诱太师上朝。
其实当朝太师哪有傻的,正如臻文王了解太师一般,太师也一样了解臻文王。
太师深知此事已无力回天,在家称病抗议也无济于事,所以索性上朝提出要求,希望能够由他教导这些平民,待此事过后容许他告老还乡。
一是为了卖好平君怒,让臻文王不至于迁怒其他官员,毕竟刚冷战好,臻文王怎么好拉的下脸,让太师教导众人,哪怕太师他是臻国第一高手。
二是为了打消臻文王的顾虑,朝堂之上不容许一家独大,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跟他一起抗议的官员。
三则是为了这些平民,虽然此事已无力回天,但太师还是希望能够略尽绵薄之力。
众人皆知太师已经做到了最好,可是太师自己还是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关——为生民立命。
为活着的人而树立自己的使命,让活着的人更好的活着。
这是太师的信念,也是太师所信奉的儒家之道。
儒要明己,人更不能自己骗自己,所以不管做得多好,太师这次终究还是违背了自己的信念,一身功力不进反退。
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哪有这么简单。
这一切以臻文王一箭四雕结束。
……
别苑书房
“还在看书啊。”
杨凌旋肩膀一沉,一只猫咪突然出现在他的左肩之上。
“不然呢,不多看点书被人阴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杨凌旋眼皮都没抬,自顾自地在那一边翻书一边回答道。
“那你是在怪我咯?”
重光身形一动,又出现在了刚进门的言若曦的肩膀上。
杨凌旋把书一合,将书轻轻放回书架。
“懂得多总比懂得少,死的时候明白得更多一些,你说我说的对嘛?”
杨凌旋转过身来,直视着重光。
“嗬,言重了。”
重光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接着说道。
“你被命星反哺,灵魂受到滋养,所以即便是你没练什么功法,也能够感应到身体里的气,并自发凝聚,而我只是把你身体状况压了压,让你这段时间暂时感受不到气,等过几天就好了。”
杨凌旋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转过头看向言若曦。
“若曦,怎么样?”
“果然不出你所料,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老阉狗的伤不仅好了,而且他还把我天煞孤星的消息散布了出去。”
“不单如此他还调查了你的过去,将你误杀你义父的事说了出去,加上你这几天装傻充楞地套话和第一天的表现,如此反差之下,你现在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心思深沉的卑鄙小人。”
“总的来说,就是我们接下做什么事都会被人防备,甚至在秘境中还可能被这些人优先针对。”
说完,言若曦的面色很是凝重,而杨凌旋却有些不在意。
“这些问题不大,秘境我没进去,你一个人进去,他们只会离你远远的。”
“反正到时候遇到什么天材地宝,也不可能指望得上他们会帮你,什么杀人夺宝多半也不在话下,不过有重光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而且这也是没办法,不装傻充愣也套不出什么消息,毕竟这对于臻文王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哦,对了,重光你都没点想说的嘛,听到我误杀我义父的事的时候。”
杨凌旋突然转头看向重光。
“不就是杀个人嘛,有什么好说的,我身上不也背着一个噬主的名头。”
“只是让我比较好奇的是,贫民窟中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才能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或者说是怎么样的义父。”
重光歪着头看着杨凌旋,杨凌旋也注视着重光。
一人一猫对视了许久,杨凌旋突然笑出了声来。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那就不装什么聊斋了,本想探探你的底,问问这噬主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不想反被你将了一军。”
重光笑了笑。
“其实我也很为难,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才能教导你这样的人,而你这样的人又是怎样教导言若曦的,配合得如此默契,不插一句不该插的话。”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你问我那个问题的时候,言若曦就让我闭嘴不要问,以免让你回忆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去,然后我趁机借坡下驴,跳过这个话题……”
“那我也就没有借口问你噬主的事了。”
杨凌旋打断了重光的话,又接下去说道。
“那既然话说开了,那你现在还想知道嘛?”
“既然话都说开了,不说也不行了,梗在心里也难受,那么你先说。”
“好,我先。”
杨凌旋点了点头,便开始讲述了起来。
“我自幼便生活在贫民窟,虽然环境有点恶劣,周围人也不是很好,但幸运的是我有一个很疼我的义父。”
“他是个盗墓贼,无儿又无女,身上也没有多余的本领,也只能教我盗墓的本领。
“为了培养我,他把以前盗墓所得来钱统统都花在了我的身上,从小又是药浴又是洗眼的,结果给我洗出一双不怕石灰的眼睛,还有一具甚是柔软的身躯。”
“他说是为了防止他人暗算和练缩骨功用的。”
“除此之外,他还教会了我野外生存的本领和一些察言观色的诀窍,还有一些走南闯北都用得到的黑话切口。”
“对了,他还特地让我去学了古代历史”
说到这,杨凌旋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他说他以前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有次下了趟墓,结果墓穴突然坍塌,就拿了个最不值钱的夜壶回来,你说好笑不好笑。”
“但他最厉害的并不是盗墓,而是一手以假乱真的造假手艺,经常造出一些古董来叫我辨认年代和真假,说是怕我以后销货的时候,会被人狸猫换太子。”
“到后来这门手艺也传给了我。”
“就这样,义父教了5年,我学了5年,义父教的好,我学得也快。”
“所以年仅10岁的我,已经把义父的本领学得七七八八了,也没什么好教的了。”
“直到有一天义父把我叫进屋子里,说是给我上他最后所能教导给我的最后一节课。”
“那一天,我们按常例比试了下身手,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义父就这样倒在这场比试中,最后没躲开我的匕首,死在了我的手中。”
“什么呀?这也太草率了,怎么就莫名其妙被你捅死了。”重光突然忍不住吐槽道。
“嗬,世上哪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
“义父他是故意,这就是他最后给我上的一堂课——功过不相抵,恩怨要分明。”
“其实我并不是孤儿,我的父母也不曾将我抛弃,而我之所以会成为孤儿,那是因为我的父母被我的义父给杀了。”
“说来其实也滑稽,义父杀我父母是为了抢钱买药救他儿子,可是杀完却发现儿子早就死了。”
“后来在后院又发现了襁褓中的我,于是便将我当亲生儿子一样养大。”
“养着养着,感情就深厚了,随着感情愈加深厚,义父对我愧疚也随之越来越大。”
“直到那一天,义父真正认为我可以出师的那一天,他总算放下了对我的牵挂。”
“就算没有他,他的儿子一样能活的很好。”
“于是没有牵挂的义父,就借着比试心甘情愿地受了我那一刀。”
“他直到生命最后,都希望我过得更好。”
“都说人情难断,可自那一天起,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功过不相抵,恩怨要分明。”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
很难想象,直到故事的结束,杨凌旋的脸上都带着一抹笑意,仿佛已经彻走出了悲伤一般。
“现在轮到你了。”
杨凌旋看向陷入沉默的重光。
“如果再给你个机会,你知道这一切还会捅下去吗?”沉默中的重光突然问道。
“会,功过不相抵,恩怨要分明。”
“那如果再来一次,你的心还会痛吗?还会那么难过吗?”重光接着问道。
“不会了,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人的想象,那时候的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都能泪流满面,而现在的我却已经能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生活总是让人遍体鳞伤,可笑的是,那些受伤的地方终将成为你最强大的地方。”
“而那些曾经让你难过的事,有一天,你也会笑着说出来的。”
重光看了杨凌旋很久,突然笑了起来。
“有趣,实在是有趣。”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重光,曾经的虎妖重光,现在的虎魄重光。”
“我的爱恨情仇,从与蚩尤相遇开始,化刀结束。”
没等杨凌旋再问些什么,重光的身影便从言若曦的肩头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