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三夫人桓羡已经过门一日,今日是回门礼。
因着裴叔裕三弟裴季珩娶妻,皇上给叔裕也放了两日假,算作是恩典。
叔裕好不容易不闭三更眠五更起,谁知刚过五更,元娘便进来喊阿芙起床。
枕戈待旦落下的毛病,稍有些动静他就醒了,一睁眼看是元娘,面上就添了些戾气。
这老仆妇,怎得不记日子?今日逢假,还这么早进来。
元娘慌得跪下道:“老奴无意打扰二爷休息,只是夫人还要向大夫人请安”
阿芙也醒了,迷迷糊糊撑起身来。
她挽了叔裕的手臂,哑着嗓子安抚道:“夫君昨夜歇下的晚,再眯一会吧,妾身去西屋梳妆,不会吵着夫君的”
“慢着,”叔裕把她摁到怀里,问地上跪着不敢抬头的元娘:“这么早,她去给娘请什么安?阿娘一直是睡到天大明的。”
元娘低头道:“夫人是去梧桐院给大夫人请安,不是去给老夫人请安。”
叔裕更疑惑:“你给嫂嫂请什么安?”
天底下哪有给嫂嫂请晨安的道理!
阿芙这会已经清醒了一半,窝在叔裕怀里。
她跟着王熙学了一个月规矩,可真是受尽了折磨。
要说她有意针对,倒也不是,一条条一列列都是书中记载了的行为规范。
可若她不是有意针对,每天清晨的一个半时辰就是阿芙的梦魇,她得大半天才缓得过来。
要么就是背些佶屈聱牙的上古文书,要么就是端着四五斤的榆木餐盘一动不动,更有甚者还要行上一炷香的半跪福礼,美其名曰是练稳。
我呸!我看是要练得两条腿走不成路才是!
昨夜春色好,叔裕未着上衣,而她也只穿了小衣,两人肌肤相亲,是最好的枕边风时刻。
她得想办法把这该死的规矩给翘了。
她轻声道:“我去跟嫂嫂学些为人处世的规矩呢,这一个月都是如此,只是夫君平日上朝,不曾留意。”
叔裕稍有些意乱神迷,一门心思只不愿她现下离开,随口对元娘道:“学什么规矩,你去回了嫂嫂,只说今日二夫人身子不爽,这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就这样吧。”
说着就朝阿芙附身下来。
阿芙急忙撑住他:“夫君说什么呢,今天可是弟妹见公婆的大日子,我怎就身子不爽了,岂不是让弟妹寻思我有意针对她。”
叔裕笑道:“瞧,可不就是规矩到了。好吧,那就说今日是三弟的好日子,你要帮着准备,且便罢了。”
元娘领命而去,叔裕把阿芙控在身下,笑道:“你呀,就是太小了,你便这样每日扯个谎,可不就过去了?偏还受那么大的罪,嫂嫂的梧桐院在府里西南角,从你这东南角过去,得先走去最北边,过了后花园,再走回最南边,何况还得这半黑的时候过可园,怪瘆人的。”
阿芙笑着躲开他的吻:“学规矩又不是受罚,怎得就要逃了?夫君怎得这般无赖,明明说好了以后一日只得一次的”
叔裕忙着动作,嘴里还道:“我看你规矩很好,只是功夫不到,夫君现下是叫你练功夫总不能功夫规矩两不练吧”
这一练就是半日,晚间桓羡和季珩回来裴府,一家人用膳的时候,阿芙走路还不得劲,得要樱樱扶着。
王熙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再加上早上她竟然派了她的奶娘来说今日不练规矩了,想来那会正忙着勾引二郎呢!
她真是不明白,怎得就娶了这样一位二夫人进府?
想当年,她可是督促着夫君每日早起做武课呢
看着那边叔裕往她碟子里放了块苏藕,她微皱着眉推脱,叔裕便自然而然夹起来吃掉,王熙真是气得快冒烟了。
啧啧啧,温柔乡啊温柔乡!
季珩也看见了,笑道:“二哥竟然吃二嫂剩下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桓羡是新娘子,一直是低着头面带红霞,闻言好奇地侧过脸。
早听闻二嫂是个美人,这初初细看,果然是闭月羞花的好颜色。
叔裕拍了季珩后脑勺一下:“混小子,说什么呢?”
裴夫人笑道:“季珩,你也跟你二哥学学呀!”
季珩梗着脖子不情愿,耳朵上却悄悄爬上了红晕。
王熙死死攥着筷子,努力敛住神色。
席毕,一家人又在德和堂说了会话。
裴夫人早就看出裴季珩坐立难安,眼风不住往桓羡身上瞟。
而桓羡看着对答如常,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也一脸羞涩地回望季珩。
裴夫人心里了然,这是小夫妻急着过二人世界呢。
她便推说累了,让众人回房。
叔裕牵着阿芙走在前面。此时已经有些是夏末,有些凉意,还有些蝉鸣。
他心血来潮问阿芙:“你可抓过蝉?”
想来娇小姐们是不屑玩这种玩意的,谁知阿芙一脸灿烂的笑容:“小时候常常同我嫂嫂一起抓,同我二哥还有我嫂嫂的同胞哥哥比谁捉得要多些。”
叔裕不意她竟也玩这些男孩子的玩意:“你嫂嫂?便是你大哥的妻子?你二哥是铭晏,那一位是?”
阿芙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故作风轻云淡道:“是我嫂嫂的双胞胎哥哥穆晋珩,同我二哥一般年纪,都是一十八岁。九月制科的时候夫君就见得到了。”
这边厢阿芙心里忐忑,却比不了桓羡心中焦灼。
越是心急回她的清雅居,越是被表姐拦着不让走——桓羡是王熙另一位姨母的女儿,自然是表姐妹关系。
季珩被表姐先打发回去,自己却不得不坐在演武场回廊里听表姐说二嫂嫂“伤风败俗”的劣迹。
“你也看到了,席上当着父母高堂,她就能这般放肆,让二郎吃她的剩饭;难怪能干出回门那日赖在娘家不回来的事情。”
桓羡本是神游太虚,突然凝神:“表姐,二嫂嫂回门那日住在娘家了吗?这不是大忌吗?”
王熙一拍大腿:“是啊!何况咱们军武之家,这不是不吉利吗!她当真是什么都不懂,这不是世家出身,就是不行,也不知二郎看上她什么。”
桓羡倒不觉得这是多大的忌讳,只是方才同阿娘难舍难分,所有人却一定要她回裴府,一会也不能多呆。
凭什么二嫂嫂什么规矩都不用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