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没有说话,他就默默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
看他半天没有反应,杨可馨怯生生地唤了叶星一声:“星,你怎么不说话?”
叶星将目光移过来,注视着杨可馨那张娇美的面庞,良久,他无可奈何地轻声问杨可馨:“你让我说什么呢?”
此时叶星的神情里有种心如死灰般的冷漠,这种感觉令杨可馨感受到了彻骨的害怕,她拉着叶星的手,啜泣着对他说道:“星,我知道我应该……早一点听你的,可是我做这一切,也是为了咱们没有后顾之忧,以后能生活得……更好一些……”
“星,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只求你不要抛下我,没有你,我根本无法活下去,无论是在杨家的那些日子,还是跟邓文良的那些日子,支撑着我咬牙挺过来的精神支柱,都是你,星,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求求你……”
说到这里,杨可馨已经泣不成声,她慢慢给叶星跪了下来。
看此情景,叶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拉着杨可馨的双手,对她轻声说道:“可馨,你先起来……”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如果没有你,我要那些钱有什么用呢?我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杨可馨哽咽着对叶星缓缓说道。
叶星又叹了口气,他长久无语,后来他拉着杨可馨的手,轻声对她说:“可馨,你先起来吧,我答应你。”
听到这话,杨可馨惊喜交加,她缓缓站起身,紧紧拉着叶星的手,凝望着他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难以置信般问他:“星,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答应重新跟我在一起了?你真的答应跟我一起走了?”
叶星肯定地冲她点了点头,杨可馨欣喜若狂地投进叶星的怀抱,抱着他又蹦又跳,口中还不住地说着:“我就知道你还爱着我,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看着她如孩童一般的天真面容,叶星无可奈何地笑了,他轻轻抚摸着杨可馨稍显凌乱的乌发,轻声对她说道:“不过在咱们走之前,有些话我得跟苏漫说清楚,毕竟她知道了咱们之间太多事情,如果不……稳住她,咱们哪儿也去不了。”
看着叶星那恳切的神情,杨可馨轻轻冲他点了点头,此刻的杨可馨乖巧的就象是一只小猫咪,她喃喃对叶星说道:“只要你肯重新跟我在一起,以后的事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叶星又无奈地笑了一下,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杨可馨秀美的脸庞,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劝慰她道:“那你现在先回去好吗?等我消息,我和苏漫谈完了,就去那边找你。”
杨可馨听话地一个劲点头,应道:“好的,那我就在那家小旅馆里等你,咱们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叶星在杨可馨额头上轻轻投下一个吻,轻声回她道。
就这样,杨可馨离开了我家,她走后,叶星慢慢走到我躺的那个沙发前,低下头默默地注视着我,良久,他直起身来,缓缓走到客厅的窗前,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只点燃,慢慢地吸了起来。
呛人的烟雾从窗前慢慢弥漫到我的面前,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后抬起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看我醒了过来,叶星暗暗笑了,他将烟头熄灭,然后缓缓走到我面前,轻声问我道:“其实你早就醒了吧?我和可馨说那番话,你都听到了吧?”
我慢慢支撑着在沙发上坐起身,默默地注视着站在我面前的叶星,良久没有说话。
叶星就那样表情如常地和我对视着,他的眼神很坦荡,坦荡到让我以为似乎刚才这间房里根本没有发生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他和杨可馨也根本没有说那些令人石破天惊的话语。
“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过了良久,叶星淡淡问我道。
我咧了咧嘴角,看着叶星,对他道:“你不是一直不肯告诉我吗?”
叶星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他看着我喃喃道:“可是你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我深深地看着他,扬了扬眉毛,对他淡淡道:“那远远不够,我知道的不过是细枝末节,我更想从你嘴里知道一个真实的版本,一个关于你和杨可馨真实的过去。”
看着我那执着的神情,叶星又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他冲我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好吧,你说你想从哪里听起?”
我想了想,然后对叶星道:“从你和杨可馨开始相识时说起吧。”
叶星叹了口气,他在我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交叉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对我说道:“我和杨可馨相识的时候,只有三四岁的样子,我们都无父无母,无家可归,通过各种途径,最后辗转来到杜芳华老师的家庭式孤儿院。”
“你们在那里一直呆到九岁?”我轻声问道。
叶星看着我,点了点头,思忖着答道:“我们在杜家庭式孤儿院里无忧无虑地长大,杜奶奶教会我们琴艺,让我们受到最优良的音乐启蒙教育,还给我们提供了衣食无忧的良好环境,她还从诗词里给我和可馨分别取了名字,我原来的名字叫夜星,可馨原来的名字叫星雨。”
我徐徐点头,原来杜芳华家老照片上的那个“星雨”,就是杨可馨。
“杜奶奶在我和可馨身上寄予了愿望,因为我们俩人不但长得可爱漂亮,而且年龄相当,天资也非常聪颖,杜奶奶当时戏称我们是她的一对金童玉女,并且发誓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将我们培养成才,可是她的这个愿望在我们九岁那年破灭了……”
说到这里,叶星的语调沉了下去。
“那一年她突然病倒了吧?”我提醒着问道。
叶星对我点了点头,喃喃答道:“是啊,当时我们还很小,不懂得中风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杜奶奶在教我们弹琴时突然晕倒了,后来被送进了医院,再后来就再也没见她出现过。杜奶奶不来了,孤儿院也办不下去了,给我们平时授课的老师还有做饭的阿姨都走了,我们这些孩子可怜巴巴地凑在一起,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办。后来,来了几个穿着很正式的大人,他们分别找我们几个孩子谈了谈,问清楚年龄和一些基本情况,并且一一做了登记,然后就将我们带到了月岛市的那家公立儿童福利院。”
说到这里,叶星抬起头给我解释了一下:“当时临海市儿童福利院因为孩子少,所以和月岛市儿童福利院是合并在一起的,所以我们才会被直接送到月岛市那家福利院。”
我轻轻点头,又问道:“你们就是从那里被杨家和叶家分别领养的吧?”
叶星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抹了把脸,低声说道:“那中间还发生了不少事情。”
“哦?什么事呢?”我轻轻问道。
叶星看着我,平静地向我讲述道:“你知道有些公立儿童福利院其实条件很一般,因为孩子多,上面拨的资金有限,所以请的老师和阿姨人数也有限。当时我记得那是个冬天,我和星雨刚刚到达那家儿童福利院,因为资金短缺,所以院里供暖很差,总之那个福利院给我的感觉就是冷冰冰的,加上孩子多,老师少,周围又全是陌生人,伙食也很差,这和杜奶奶那个温暖如春物质丰富的家庭式孤儿院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所以我和星雨当时从心理上都不太能接受这样的变化。之前,在杜奶奶那家孤儿院时,我和星雨的感情就最要好,后来被分到月岛市儿童福利院时,我们几个孩子都不在一个班,但是,我和星雨还是在下课的空闲时间互相寻找,然后偷偷商量以后应该怎么办,当时,我们并不懂得杜奶奶生的是怎样严重的病,我们都以为她还会再醒来的,加之那家儿童福利院条件实在是差,所以最终我和星雨找准一个福利院老师不注意的空闲,逃跑了。”
听到这里,我吃了一惊,原来他们中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我不禁追问道:“你们逃到哪儿去了?”
因为我实在是无法想象,两个只有九岁的孩童,在寒冷的冬季,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能逃出多远?
叶星冲我苦笑了一下,然后喃喃答道:“我们搭乘公交车,来到了火车站,想买去临海市的火车票找杜奶奶,可惜身上的钱根本不够,于是,我们俩只好在火车站呆了一夜。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看我们一直就只有两个人,身边没有大人,就起了疑心,上前追问是怎么回事,我冲那位叔叔编了个谎话,然后就拉着星雨赶紧跑掉了,因为我怕他把我们抓回去,再重新送回到那个又冷又破的儿童福利院。”
“你们就这样跑掉了?后来去了哪里呢?”此刻,我的心紧紧地被他们的命运揪到了一起。
叶星脸上又浮现出淡淡的苦笑,他喃喃说道:“寒冷的冬夜,两个九岁的孩子能逃到哪儿去呢?只有漫无目的地沿着街瞎跑吧。当时我们真是又冷又饿,星雨已经饿得快走不动路了,我在一家晚上营业的包子铺里偷了几个包子,然后拉着星雨一路狂奔,甩掉了后面追骂我们的老板娘,然后我们瑟缩在一条胡同的一角,互相喂着,将那几个包子添到了肚子里。”
“后来呢?后来你们就一直在外面这样呆着?”我的心已经着着实实地被这两个的孩子的命运给牵动了,我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寒冷的冬夜,在那条小胡同里相依相偎的两个命运多舛的孩子。
叶星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答道:“如果是那样,那我们早就冻死了,当时星雨冻得都快晕倒了,实在没有办法,我就又带着她重新回到了火车站的候车厅,毕竟那里还算暖和些,这一回工作人员没再放跑我们,他们报了警,然后警察叔叔将我们重新送回了那家儿童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