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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冰寒强作笑容道:“如此贫道失礼了。”脚步歪斜,如龙行蜿蜒,挺剑朝郝悠同袭去。不出手不打紧,一动兵刃,旁观众人立时便看出她脚步虚浮,内力不足,直与常人无异。
郝悠同心念电转,想道:“这道士身列江浔八友,怎能如此不济?是了,她假装毫无武功,想要诓我上当,可没那么容易!”小心提防,稍退一步,竖剑身前,并无丝毫怠慢,去也不轻易出击。
殊不知雪冰寒天生经脉脆弱,苍鹰曾担心她活不过二十岁,如今虽然痊愈,但内力平平,微弱渺小,以至于手脚虚乏无劲。郝悠同如运剑强攻,立时便知她底细,但忌惮江浔八友的名头,眼睁睁看着雪冰寒闪至身前,一剑歪歪扭扭的刺了过来。
郝悠同见她这一剑来势缓慢,手腕发颤,当真乱七八糟,却反而心底发毛,心想:“这一招杂乱无章,破绽百出,就算天下最蠢的剑客,也不会这般使剑,这其中定然有诈,不可不防!”一侧身,再度斜退一丈,长剑上下舞动,与雪冰寒远远隔开。
雪冰寒招摇撞骗,颇为行之有效,心下更喜,想道:“真没想到,贫道这般毛手毛脚,居然能将此人迫开?若他真的一阵猛攻,我说不定立时败了,如今给了我喘息之机,胜券在握矣!”她大吼一声,走上两步,力贯双臂,一剑剑朝敌人身上招呼,如此认真使剑,虽然颇有章法,但旁人更瞧出她剑法平凡无奇。
这郝悠同乃是点苍山连环宗的高手,隶属点苍门下,元兵南下之时,点苍派被元军屠戮殆尽,唯有廉极携带爱徒远走高飞。逃过这一场灭门惨案。师徒二人无法报仇,知dào
中原非久留之地,便离开故国,前往西域。那儿被蒙古人占据已久,日子太平,并无战事,两人便在西域住下。数年之前,又碰巧遇上了逃亡中的小皇帝赵盛,宋朝旧臣越渐离、李麟洪等人,得知对方身份。两人当即投效。
郝悠同亲历这般惨事,恨意驱使之下,用功勤奋,不遗余力,仿佛突然开窍一般,如有神助,连破玄关,短短十年之内,竟学全了廉极手上所有武功剑法。而且融会贯通,运用自如,已有廉极八成功力。廉极对爱徒进境极为欣喜,常常称赞道:“徒儿。如你这般进展神速,为师从所未见。可惜咱们点苍山被鞑子烧成灰烬,神功秘籍,毁于一旦。否则如能让你学得齐全,莫说胜过为师,就算天下无dí。也非一句空谈。”
廉极乃昔日点苍山第一高手,得他如此盛赞,郝悠同心中自豪,故而颇有些自大。他随李麟洪入主江龙帮之后,原先帮中有不少人不服,派人围攻李麟洪,却被郝悠同一人一剑,全数击退,李麟洪感念他大恩,更是将他奉做上宾。郝悠同自此极少动剑,再未曾碰上过与之匹敌的高手,以为世上除了师父,谁都敌不过他的点苍连环剑。
此时他细看雪冰寒剑法,当真是黔驴技穷,强弩之末,登时醒悟道:“这道士徒有虚名,手下功夫不过如此!她虚张声势,令我犹疑,以至我白白躲了她十招。”自觉上当受骗,怒火攻心,握剑身侧,突然斩出一剑,剑如飞燕,迅速无比,只见剑光一闪,已到雪冰寒面前。
雪冰寒以剑刃一挡,顺势垂下剑来,身子也随之一让,竟轻轻巧巧接了一招。郝悠同心下一惊,心想:“她毫无内力?怎能挡我一剑?”接着剑锋一挑,呼地一声,刺向雪冰寒咽喉,剑上内力大增。
谁知雪冰寒毫不慌张,倒转长剑,恰好拦住这一招,同时衣袂飘飘,倒飞半丈,落地时脚步轻盈,并不局促,反而如同跳舞一般。
余人见郝悠同这一剑如此凌厉,剑刃上定然附有无形内力,即便敌人膂力惊人,挡下剑招,也会被内力震麻手臂,谁知雪冰寒浑不费力抵挡下来,皆惊叹道:“道长好深的内力,果然深藏不露。”
郝悠同心下惊异,远胜旁人。他观察这道姑轻功身手,确实稀疏平常,内力平庸得紧,可偏偏能挡住自己剑招,而且绝非武林中常见的借力打力之法。江湖上流传“内家剑法”,擅长以力卸力,虽号称能够四两拨千斤,但其实使剑之人,本身力道也需极为强劲,方能将敌人之力卸了。须知大浪涌来,若用小舟去航行,无论造的多好,决计难以存活,唯有鲸船巨舰,方能平安渡海。
而如今雪冰寒挡下自己数剑,郝悠同只觉敌人明明将自己剑招接了过去,自己并无脱力空虚之感,确实击在了实处,但凭借这道姑区区微薄之力,到底是如何能够?更何况郝悠同自诩剑招神妙,出剑如风,旁人别说抵挡,就连瞧都不一定瞧得清楚,可这道姑却心知肚明,早有防范,这份应变眼神,也远胜昔日对手。
郝悠同越斗越是困惑,使出浑身解数,忽正忽奇,妙招层出不穷,无所不用其极,但无论他怎么劈砍斩刺,切削挑压,雪冰寒总挡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而他剑上内力愈发刚猛,涨红脖子,连嗓子都喊得哑了,雪冰寒却随手舞剑,悠闲怡然,她周身内力鼓荡,道袍随风,遮住脸面,腾挪之际,真有如仙人临凡,赏心悦目。
两人反反复复斗了三百招,郝悠同一咬银牙,使出拼命的力qì
,一招“太古千秋”,连出三剑,每一剑都卯足全力,如被他斩中,只怕能将身子断成两截。雪冰寒左一拂,又一转,正中一振,全数挡住,竟如一只仙鹤般舞空许久,衣袖衣角如吃足了风的帆一般飘扬,发丝飞舞,当真优雅如梦,众人见她竟能凌空飞行,无不瞠目结舌,过了半晌,才爆fā
出满堂喝彩。
郝悠同心下绝望,浑身无力,双手一松,长剑落地。雪冰寒急忙上前,将长剑攥在手中,神情紧张,似怕敌人坚持再战。她嚷道:“我赢了?你输了?郝先生,咱们江湖中人,可不能耍赖不认!”
郝悠同极为困倦,心中更累,说道:“是我输了,道长内力深厚,我奈何不了你。”
雪冰寒这才松了口气,将长剑交还给他,笑道:“承让,承让。”
郝悠同神色失落,问道:“道长修为了得,倒也罢了,但不知dào
长为何能看穿我的招式?”他最后三剑势不可挡,而且出手时机诡异,自从点苍覆灭一来,江湖上再无人会使这一招,可雪冰寒却轻轻巧巧将其化解,郝悠同失望之余,仍心有不甘,故而有此一问。
雪冰寒哈哈大笑,突然面露艰难之情,宛如憋尿一般,急切说道:“其中道理极为深奥,我不便透露,更何况贫道现下颇不方便,要去茅厕转悠一圈,郝老兄,你还是莫要多问,到旁边歇着去吧。”说罢匆忙逃窜,躲到人群之后藏了起来,显然是怕这人纠缠不清。
归燕然身子发颤,朝苍鹰望去,谁知苍鹰也于此时朝他瞧来,归燕然传音说道:“苍鹰哥,道长使得这是这是真武通天掌啊!这是大哥的心法,半点不差。”
苍鹰知dào
归燕然所说不错,雪冰寒之所以能接住郝悠同猛恶剑招,使得正是“卸力”招式,但她全不用力道,而是以张君宝“真武通天掌”的诀窍,将敌人劲力从剑身传至身上,她穿得极为厚实,将敌人力道扩散至全身,故而衣袂飘舞,秀发飞扬,自身却毫不受力,但若敌人内力再强上数倍,只怕她衣衫会全数撕裂了。
苍鹰对雪冰寒倾慕至极,心想:“道长她年纪轻轻,这剑法只怕并非她所创,难道她竟遇上过大哥?不过就算她是从大哥那儿学来的掌法,但她竟能另辟蹊径,将这门掌法灵活运用,转为剑法,心思巧妙之处,只怕不在君宝大哥之下。”
归燕然又问道:“道长先前与敌人相斗时,她显然早预料到敌人攻击方位,才能从容应对,这剑诀与二哥你又极为相似,二哥,你传过道长你的剑诀么?”
苍鹰摇头道:“我的‘蛆蝇尸海剑’并非料敌机先,而是步步引导,见机行事,雪道长显然是看穿了敌人心思,借机取胜,何以如此?我却不知,但这份占卜预料的本事,我可及不上她。”
两人猜了一会儿,毫无头绪,雪冰寒钻回酒席,笑得颇为欢畅,众人一齐称赞她了得,苍鹰与归燕然也由衷替她高兴,于是不再多想。
郝悠同长叹一声,望向廉极,惨声道:“师父,帮主,我郝悠同如今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愧对两位厚望,实在实在对不住。”
廉极道:“悠同,你受此磨练,将来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倒也未必不是好事。咱们闯荡江湖,哪里能长胜不败?”
李麟洪气得狠拉胡子,知dào
自己今日一来,当真溃不成军,自取其辱,但这郝悠同毕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不便当众责骂。他朝李听雨那边望去,见剩余两人,一人战战兢兢,缩在一旁,正是归燕然。还有一人正襟危坐,毫无表情,乃是玄秦。李麟洪恼怒到了极处,心想:“不比到最后,老子誓不罢休!”大声嚷道:“廉极师傅,不如由你亲自上前,让他们见识见识真zhèng
的神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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