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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读者见谅,在昆仑山故事展开之前,先瞧一段苍鹰与李书秀在扬州城的往事,若此事不交代清楚,今后章节,恐怕颇令人不解,短短二十九话,还请诸位读者原宥在下啰嗦。)
常海道:“你不是苍鹰,你是何人?可是蒙古奸细?”
飞蝇道:“蒙古汉族,心存恶念,皆可成魔,我是不是蒙古人,又有何分别?而今汝等皆已丧尽人性,与其沦为行尸走肉,不如就此归去,堕入黄泉,以求轮回。”
————
天将日暮。
平原上,悲风萧萧,声若野鬼哀鸣,大地被鲜血染成红色,间或血雾弥漫,似有鬼影悄悄走动。每走几步,便见到密密麻麻的将士尸首,皆是开膛破肚,断胳膊断腿,身上罩着黄沙泥土,不少尸体双目圆睁,似乎死的不甘。
在这人间的黄泉道上,有两位骑士牵着马儿,缓缓走过。
一人大约二十多岁年纪,常人高矮,身躯挺拔,面容俊朗,穿着一身南宋武将的盔甲,双眼从尸骸中扫过,露出凄然神情。而与他并肩而行的,也是一位宋朝将领,不过此人身材瘦小,宽大的头盔下,露出一张清秀的俏脸。
这是一位大约十六岁的年轻女子。
女子道:“常海,回去吧,这儿不会有活人了。”她年纪虽轻,但说起话来,自有一股成熟气度,想来是饱经战场历练,心智坚定,远胜同龄女子,她见到如此血腥骇人的景象,居然并不畏惧。
也许她已经麻木了吧。
常海叹了口气,说:“轻衫,我恨,我恨蒙古鞑子,恨他们灭绝人性,凶残至此,你说这老天爷,为何不对咱们汉人慈悲?反而助纣为虐,让这些鞑子驰骋中原,所向披靡呢?”
轻衫低声道:“所向披靡?那可未必,遇上咱们李庭芝将军,他们可好好吃了几场大败仗,这一次围攻扬州城,也不是被咱们打退了么?”
常海一听见“李庭芝”三字,眼中登时光芒闪烁,他喜道:“不错,不错,咱们将军运筹帷幄,骁勇善战,指挥若定,用兵如神,真是咱们大宋朝的栋梁。”他语气间满是崇敬之情,想来对此人极为敬服。
但他目光一转,望向战场,不禁黯然,又叹道:“只不过这一次,若非蒙古人突然撤军,你说咱们还能撑个多久?”
战场周遭的农田尽遭荒弃,不是被蒙古人烧了,就是被逃走的百姓自个儿烧了。一眼望去,皆是焦黑的土地,雾蒙蒙的景象。常海耳朵一动,忽然听见声响,他大喝一声,翻身上马,朝声响传来的方向奔去,轻衫一见,知dào
有异,也急忙追随着他。
她问道:“常海,怎么了?”
常海不答,只是在一座垮塌的茅屋前绕了一圈,突然发出惊呼,冲入屋内,转眼又跑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位衣衫褴褛,满脸污泥的幼童。
那茅屋晃动几下,转眼彻底倒了,木梁砸中地面,发出隆隆巨响。
轻衫啊了一声,快步迎来,接过幼童,仔细打量,发xiàn
这幼童并未受伤,也并没有挨饿迹象,他大约四岁年纪,眼神平静,其中并无惊骇之情。
她奇道:“这孩子是不是吓傻了?这般木然,我倒是头一次碰上呢。”
常海似乎有些惋惜,他说道:“屋内还有一位女子,只是似乎已经咽气了。那女子瘦的不像样子,想来是把吃食全给自己儿子了。”
轻衫想起自己身世,红了眼眶,叹道:“天下母亲,本就如此。”
常海摸了摸幼童的脸颊,问道:“你会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
幼童答道:“苍蝇。”
轻衫哑然失笑,说:“可怜的孩子,名儿可有些古怪。放心吧,我们不是坏人,你从今往后,就跟着我们生活吧。”
幼童身子蜷缩起来,似乎有些勉强,常海笑道:“这小子还挺害羞!别怕,别怕,这位姐姐虽然凶巴巴的,但大哥我可是好人。”
轻衫叱道:“什么叫凶巴巴的?当心我揍你。”
常海笑了几声,说道:“咱们这回出来,找到这小子,真是不虚此行,师父若是知dào
,肯定高兴坏了。”
轻衫点头道:“只是不知师父何时会再来扬州城与咱们碰面?有他老人家在场,任凭蒙古人千军万马,咱们也是无所畏惧。”
常海想起师父的身手,由衷点了点头,说:“走吧,回去吧,天色已暗,再不快些回城,只怕会被巍山唠叨了。”
轻衫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神情有些怨怼,似乎还想在与常海多待一会儿。可这汉子偏偏不解风情,一抖缰绳,战马如风,顷刻间已在数丈之外。
轻衫小声道:“师哥,师哥,你呀你,你为什么躲着我呀?那件事,我不怨你,那是我自愿的。”她沉思片刻,也催马快步紧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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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之中,扬州城内,灯火通明,城墙上依旧有将士登高巡视,蒙古人退去不久,众人不敢懈怠,深怕这是鞑子的诱敌之计。
城上守军见两人靠近,嗖地一声,一箭射落,落在两人之前,有人大喊道:“来者何人?”
常海笑道:“巍山,是我,我和轻衫回来啦!”
巍山又喊道:“你们两人擅自出城,违背军令,可是想挨杖刑?”他语气大为不满,竟似有些嫉恨。
常海说:“李将军知dào
我们的规矩,我们铜马五将,受师父之托,每次大战之后,总要出城巡视,你自个儿不也如此么?”
巍山怒道:“你要出城,自己出去便是,何必拉上轻衫师妹?她若有个闪失,你担得起罪责么?”
轻衫嚷道:“别啰嗦啦,让我们进城吧,咱们找到一个好小子,你又多了个师弟啦!”
巍山默然不语,过了半饷,城门打开,两人立即疾驰入城。
只见一位壮汉从城墙上跑了下来,他年岁与常海相仿,身高体壮,眉宇间满是惊讶,他喊道:“什么师弟?你们找着一个男孩儿?”
常海心中得yì
,笑道:“那是你师哥我眼尖,若是轻衫那眼神,这孩子可就不明不白的被屋子压扁了。”
轻衫嗔道:“自吹自擂,也不害臊!”
就在此刻,城墙上又有一人轻飘飘的落了下来,身法利落潇洒,几与落叶无异。
常海喝彩道:“陆遥师弟,你的‘飞燕功’越练越了得,再过几年,只怕快要追上师父了。”
陆遥身材高瘦,显得颇为精干,他笑骂道:“怎么偏偏让我和师父比?这天下之大,江湖之广,又有几人能与师父相提并论?你这不是变着法儿埋汰我吗?”
他顿了顿,又道:“铁盐也回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人一马从城门缝隙中一闪而过,来人是一位神情严峻的大汉,他翻身下马,见到四人聚在城门前头,不由得微微一愣。
常海见他手里也抱着个幼童,瞠目结舌,喃喃说道:“你你也救出来一位?”
铁盐说:“大师兄,这话该我问你,你怀中的孩子从哪儿来的?”
轻衫将常海救人之事说了,铁盐长吁短叹一番,露出神mì
笑容,又道:“我怀里的孩儿可了不得,你可知他叫什么名字?”
其余四人大摇脑袋,常海道:“我们要能猜着,那岂不是成了神仙?”
铁盐喜道:“我听师父说过,这扬州城外,有一座武林世家,在江湖上也是大大的有名”
陆遥急忙道:“千语山庄,迫无林迫老师傅?”
铁盐拧了拧怀中孩子的脸,叹道:“不错,迫老先生的孙子。”
那孩子醒了过来,面向众人,众人见这男孩子大约三岁左右年纪,眉清目秀,眼中慧光流转,心中皆生出痛爱之情。
那男孩儿嘴巴撅起,突然放声大哭,鼻涕眼泪跟决堤似的哗哗流下,他喊道:“爹爹,爷爷!妈妈!你们不要死,不要死!”
轻衫心中怜惜,伸手接过男孩儿,柔声哄了一会儿,说:“千语山庄已经”
铁盐叹息着摇了摇头,说道:“鞑子罪行滔天,当真天怒人怨,他们撤军之际,找到了千语山庄,将庄中的男女老少全杀了,又一把火烧了山庄。这孩子被他母亲抱在怀里,因而留得性命,当真是天大的好运气。”
众人同时破口大骂,常海尤为激愤,捏紧拳头,嘴角被他自己咬出血来。
铁盐侧着脑袋,打量常海手中的苍蝇,心中奇怪,问道:“这孩子倒也不哭不闹,是不是吓傻了?”
常海心生比较之意,急忙辩护道:“这孩子天生了不起,胆识过人,将来跟着咱们学习师父的武艺,定也是一员横扫千军的猛将。”
轻衫笑道:“什么叫‘也’?你自己能横扫千军么?也不知羞。”
常海讪讪的挠了挠后脑勺,问道:“迫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儿见苍蝇不哭,骨气顿生,擦干眼泪,大声道:“我叫迫雨,我不是迫公子。”
常海问:“为什么不是迫公子?”
迫雨只是说道:“我不是迫公子,我是迫雨,你们不要叫我迫公子,我是迫雨。”
常海竖起拇指,赞道:“好一个迫雨,小小年纪,这般懂事。”
众人心中雪亮,知dào
这孩子虽然出生武林世家,只怕养尊处优惯了,但此刻心怀仇恨,竟以昔日尊贵生活为耻。他年纪幼小,虽然言辞有限,未能表述清楚,可他由此顿悟,只要养育得当,将来必成大器。
常海沉吟半饷,说道:“今日当真魔神保佑,一天之内,居然找到两位战场孤儿,这两个孩子同时入我逍遥宫门下,师父如若知dào
,定然喜悦难言。”
轻衫道:“只是你找到的这孩子名叫苍蝇,未免难听了些。”
常海哈哈一笑,说道:“那我改动一字,从今往后,你便叫做苍鹰,孩子,你听明白了吗?”
苍鹰缓缓点了点头,稚嫩的脸上,依旧一片空洞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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