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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湖边住了一晚,次日清晨,两人早早起来,再度赶路。
李书秀策马来到一座山头上,遥望远方一座巍峨青山,说道:“拉普的村子就在青山脚下,那儿靠近水源,青草肥沃,又十分隐秘,不易被蒙古人发觉。”
苍鹰见她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问道:“阿秀,你心中有何忧虑?”
李书秀想起拉普,心中悲戚纠葛,多日来沉积在心底的哀伤登时浮现。她眼眶一红,抽泣一声,说道:“我不知该如何告sù
他们这等噩耗。咱们十二个人一同出去,如今只有我一人回来,哈萨克人最重感情,他们听闻此事,定会伤心欲绝。”
苍鹰却满脸困惑,说道:“人死则死矣,未尝不是一场解脱。想昔日我在战场上征战之时,若是有战友死去,咱们心头难过一阵儿,这事也就过去了。在我心中,其实对他们颇为羡慕,毕竟他们一死了之,不用再受这杀戮轮回之苦。”
李书秀叹了口气,哽咽道:“那是苍鹰哥哥你们性子坚毅,忍得下狠心。这下哈萨克人可与你们大不相同。”
她虽然心中踌躇,但却是同伴中唯一存活之人,肩上有义不容辞的担子,势必要传达死讯,忍受这肝肠寸断的情景。
她从地上捡起一些泥土,细细抹在脸上,涂得颇为均匀,随后又割断一撮秀发贴在唇上,她发丝天然卷曲,扮作胡子,果然毫无破绽。随即又支开苍鹰,换上先前的男装,这么一番打扮,她登时成了一位英姿勃勃的哈萨克族青年。
苍鹰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易容的本事。”
李书秀微微一笑,愁容渐消,粗着喉咙说道:“在下李书秀,乃是草原的好儿郎,这位英雄气魄不凡,定是一位戎马一生的好汉!”
苍鹰惊呼道:“这位兄台果然目光了得,居然能看得出老子来历。老子见兄台你容貌俊俏,风流倜傥,莫非便是草原上声名远播的‘金枪不倒’李书秀么?”
李书秀脸上一红,啐道:“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再胡说,我便要赶你跑路啦。”
苍鹰嘿嘿一笑,知dào
在她面前可不能胡言乱语,当下闭上嘴巴,肃容静志,忽然宛若得道高僧一般。
两人骑马下山,来到青山左近,果然见到一座哈萨克族村落位于烟云青草之间,村外放牧着牛马,四周围着木栏,五十多座大毡帐篷排成一圈。有人在村口张望,见到李书秀,立时用哈萨克语高呼道:“你们是谁?”
李书秀喊道:“我是李书秀,我带来了那些远征勇士的消息!”
那放哨之人欢呼起来,过了片刻,村子里涌出来男男女女,见到两人缓缓走近,情形不妙,脸上都露出复杂的神情,一时场面冷寂,仅有少数人小声议论着。
三位中年壮汉当先冲出,来到李书秀身旁,其中一人尤为雄壮,他一把抱住她的肩膀,大声笑道:“李兄弟!哈哈!你们可算回来啦!”
此人正是拉普的父亲,也是村中勇士的头领,名叫贾尼贝,李书秀一见此人,悲上心头,险些哭了出来。
贾尼贝见她这副神情,心中已然猜中三分,但毕竟还存着几分侥幸,他笑道:“李兄弟,咱们草原男儿,流血流汗,可不许哭鼻子。你是不是见着大伙儿高兴坏啦?拉普他们呢?”
李书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颤声道:“我没用,我没能救得了他们,他们全数死在乃蛮皇宫中了,我独自一人活了下来。”
众人闻言,登时哭成一片。不少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倒在地上,双手放在胸口,一边流泪,一边向上苍祈祷。
贾尼贝虽然悍勇,但听到这般噩耗,也难掩心中悲痛,他泪流满面,一言不发,再度用力拥bào
李书秀,转身走到一位中年女子身旁,小声安慰起来。
苍鹰见众人哭声震天,声嘶力竭,不停抬头磕头,仿佛连心都在滴血。他一时茫然无措,心想:他们是疯了还是傻了?人死不能复生,虽然可惜,又何必闹成这副难看模样?
在他心中,自己的性命宛若海上浮萍,生死仅一线之隔,真可谓生无可恋,死不可惜。因此见到哈萨克村民的模样,只觉得荒诞可笑,浑然不解。
一位美貌少女从人群中扑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火红长衫,大眼挺鼻,姿色秀丽,不在李书秀之下。
她拉住李书秀的手,厉声道:“你骗人!你这个汉人懦夫!他们一定没死,肯定是你胆小怕事,一个人逃回来了!拉普绝不会就这样弃我而去!就算他死了,他的灵魂也会回到我身边!可我什么都没感到,我连那样的梦都没有做过。”
李书秀双目低垂,不敢看她,只是抽泣道:“我没有,安曼,我没有。你如果想听,我会把他们英勇战死的故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我若有半句假话,叫这老天降雷把我劈死。”
安曼细细看着她的脸,忽然之间,脸色震怒,仿佛罩着一层寒霜一般。她退后几步,气的浑身发抖,美丽的眼睛中充满着恨意,她厉声道:“你不是男人,你是个女魔鬼!”
哈萨克村民一齐抬起脑袋,惊愕的望着两人,安曼伸出玉指,痉挛般的指着李书秀道:“她是个魔鬼,她是化妆成男人,诱骗拉普他们进入魔窟的魔鬼!你们看她的脸,她故yì
涂黑了脸颊,但她的泪水洗干了她的伪装。”
苍鹰遥遥望着眼前的一幕,只见安曼脸上充满悲痛、仇恨、疯狂、愤nù
之情,一张俏脸因此扭曲起来,仿佛一头母狼一般。她的美貌顷刻间消散,反而显得如此凄厉,仿佛成了她自己口中的妖魔。
李书秀心中剧痛,横下心来,将脸上妆容抹去,露出清秀雅致的脸庞,她抬头说道:“我确实是女人,但我没有陷害拉普他们,我之所以穿上男装,便是为了跟他们同去,一路保护他们,但我们遇上了天大的灾难,我实在无能为力。若非如此,我不会流泪,更不会暴露伪装。”
不少哈萨克人刹那间露出敌忾的表情,由于愤nù
,他们心中的悲伤登时缓解,他们纷纷围了上来,指着李书秀大声责骂,李书秀拦住气冲冲的苍鹰,默然忍受着众人的痛斥。
贾尼贝挥了挥手,众人声音渐息,他说:“李姑娘救过你一次,安曼,她没有坏心思,你应当感恩,而不应该猜疑责骂她。”
安曼抹去眼泪,怒道:“她是异教徒,异教徒中没有真zhèng
良善之人。”
贾尼贝在村民中威名肃著,余人见他出面袒护,声嚣消退,但依旧围着李书秀不放。贾尼贝又大声劝了几句,众人被他说服,逗留片刻,便就此散去了。
贾尼贝对两人说:“我们要为这些死去的勇士举行葬礼,他们的尸首虽然失落,但他们的灵魂定然会回来。我们将在今夜替他们举行仪式,你若真的心中无愧,悼念他们的死亡,便留下来一起参加吧。”
说罢,他不再理睬李书秀,也不问众人死因,更不问苍鹰身份,扶住安曼,朝村庄方向走去。安曼不时朝李书秀回望,眼中满是怨毒,贝齿咬唇,几乎见血。
李书秀等众人散去,再也忍耐不住,忽然冲入苍鹰怀中,埋头痛哭,泪水染湿了苍鹰的衣物,顷刻之间,她心中的委屈悲痛仿佛决堤,毫无保留的宣泄了出来。
苍鹰神情局促,东张西望,只感心惊胆战,仿佛即将砍头前的死囚一般。他对这等哭哭啼啼的情形畏惧万分,此刻李书秀现出柔弱之态,他登觉大祸临头,如丧考妣,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许久,他愈发感到不自在,慌不择言的劝道:“阿秀,那安曼不知好歹,当真欠揍。我偷偷摸摸跑到她营帐之中,把她头发剃光,给你解气。”
李书秀觉得有些滑稽,悲戚稍缓,摇头道:“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也是可怜之人,对拉普一往情深,我绝不怪她。”
苍鹰又道:“我瞧安曼的表情,只怕她恨你入骨,这女人性子执拗,容易一条道走到黑,等会儿要么自寻短见,要么谋害于你。不如我点了她的穴道,把她丢尽茅坑,让你太太平平的过了今晚?”
李书秀用力在他胸口打了一拳,嗔道:“你这人总是惹祸,不许再出这等恶毒的点子啦!安曼性子温柔,乃是族中最好的女人,怎么会如此无理取闹?”
苍鹰见她不信,叹了口气,望着村庄,眼中满是戒备之色。
两人走入村子,众人的目光充满敌意,两人如同过街老鼠般走过村中道路,李书秀领着苍鹰来到自己以往的帐篷内,刚刚坐定,安曼掀开布帘,走了进来。她身旁还跟着一位青年壮汉,李书秀认得此人名叫勒海,是贾尼贝的次子。
苍鹰站了起来,喊道:“你们想做什么?”
安曼听不懂汉语,也不理他,用哈萨克语答道:“李姑娘,我先前气昏了头,无礼的咒骂了你,你心胸宽广,千万不要怪我。”说着伸出手来,面露微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李书秀哈哈一笑,说道:“我知dào
你心中难过,怎么会怪你呢?”她心中喜慰,朝安曼的小手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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