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强的人未必没有可趁之隙,也许只是它们隐藏起来了自己的弱点——又或者,完全撕开了裂隙,抛弃了自身软弱而珍贵的部分。

前者仍旧是人,是人就会有失误,会失败,会死。

后者?

别的不说,至少有一点,它很可能已经不是人了。

这无关乎褒贬,只是一种状态的描述,一种抉择。

这样的东西——且让我们姑且称之为东西,它们未必强大,但是绝对坚固,稳定,无坚不摧,永远超常发挥。

“我的朋友,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不是这样的。”

蒙帕斯双腿岔开,簸箕一样坐在地上,不修边幅,破破烂烂的灰色布匹裹着身体,渗着风沙的眼角皱纹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老农。

“正因为有着无可割舍的东西,有着羁绊,它们的内心充满了裂隙……人们是不流动的,是固定的生命个体,也是我们所守护的全体。”

老人不顾周围路人看待乞丐,疯子的眼神,兀自拿着树枝在你雨后的泥地上写写画画,最终叼着早已嚼烂的草根。

在它们眼中,这条人像狗一样溺在泥里,实在是可怜,当然,也很脏。

他大概是疯了,对着眼前的空气说话。

这样的人很多,不是吗?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据说隔壁的国家刚刚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从地图上被抹去,夷为平地。

“这不好。”

蒙帕斯的眼前站着一个高大,健壮的人。

他的躯干和面容如同坚钢一样,严肃,威严,完美。

是的,完美。

作为生物而言完美地过头了,简直有些虚幻。

红绿相间的奇异军装穿在身上,深黑的头发一丝不苟,没有一根突出来。

很难找到合适的言语来整体地形容这个人。

真要说的话,也没有比执黑者更合适的称谓了。

执黑者纯白的瞳仁向上翻动,望着铅灰色的乌云。

“不好的事物,应当被改进,再不然就是被淘汰。”

“我只是在做正确的事情,仅此而已。”

老人停下了手中的写画,他抬起头,仰视眼前山一般强硬雄壮的男人,双眼眯起,流露出悲哀的神色。

他的身后是刚刚获得了希望的城市,是刚刚从黑暗中挣扎出来的国家,于绝望中勉强睁开眼睛的世界一角。欢呼。

但是它们快死了。

连一点血痕都不会留下,连史书都不会记载这群可怜的人们。

它们或许也做了很多坏事,做了很多好事,做了很多伟大或平凡的事业,用痛苦和幸福妆点自己的生命。

可这又如何?

抹掉。

最终还是会被抹掉。

这让授予希望的蒙帕斯感受到黑云一样浓重的,惨烈到滑稽的悲哀。

惨剧没有蒙蔽他的双眼,无法让他变得麻木。

一边说着为了他们好,一边收割掉他们的生命?

他做不到。

或许执黑者可以——眼前这个人从最开始就做得到这样的事情。

或许任何一位烛火,,一位里世界住民,一位表世界的普通人都能做到这样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我不行。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雷军。”

蒙帕斯手中的树枝深深地刺入泥土中。

“我知道它们不够优秀,也谈不上正确……可是,这才是人,不是吗?我们所守护的难道不正是这样的人吗”

“我回到太阳底下之后,最先想找的就是你。”

“失望了?”

执黑者无所谓地笑了笑。

“您一定失望透顶了吧,我已经不作为了好些日子了……”

“我们从最糟糕的时代走出来,却似乎要倒在最棒的时代。”

“……”

蒙帕斯认真思考了一下,良久,发出痛苦的叹息。

“不,你只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万物归一】上,即使如此,也称不上是最糟糕的。”

“学园长,你只是不应该一意孤行!”

“不能再给它们一点时间吗?”

“来不及了。”

雷军摇摇头,眼前的老人值得他耗费时间去和他解释,但要自己改变初衷?

“你太老了,蒙帕斯……真希望生命的流逝没有让你失去思考的能力,也希望岁月没有夺走你对外界的认知。”

“嗯,我一直都有注视着你们。”

面对执黑者的质疑,蒙帕斯依旧保持着温和的态度。

“既然如此,你也应该明白。哪怕是现在的计划进程,也已经快要来不及了。”

“黑天鹅已经苏醒。”

“BB已经除掉,虚祸死了。”

“我有意指示白鱼去对抗EVE的敌人,以削弱他的力量……没想到就连他也死在了乐园手里。”

“至于童话冕下和新来的那位朋友……呵呵,它们不给我捣乱就谢天谢地了。”

说到这里,这个完美的男人埋下他的头,一丝深沉如地狱的气息从其身体上蒸腾而起。

“真是一群废物。”

“如果人类一直由这样一群不断内讧,各怀鬼胎的废物领导,那么它们早就该去死了!他们不得不去死!只有这样的废物死光,人类向上的道路才会被打通。”

——“咔啦咔——”

脖子扭动的声音,骨骼互相咬合碾压的声音。

执黑者抬起头,棱角分明的头骨凸显出来,其上是钢针一样树立而起的头发。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狰狞,有如恶鬼,偏偏又有一种圣洁感混杂其中。

“软弱!”

“纷争!”

“恶劣!”

“丑陋!”

“作为种子而言,我们很合格。”

“可惜,现在连工具,给人取乐的小丑,我们都没有资格再当下去了。”

“如果人类还想继续当种子,那么等待它们的就只有毁灭。”

“是我们,而不是它们……雷军,你错了,你正走在毁灭的道路上,你将带领人们走向毁灭。”

“是吗?”

恶鬼收敛了自己狞恶的表情,重新变得平淡。

“时间会证明谁是对的,蒙帕斯。”

“你在深渊里待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要出来呢?”

“既然出来也不想要改变什么,为什么不继续自我封印?”

“还是说——虽然我想不会是这样——你想不自量力地去挑战万物之母?”

执黑者与老人擦肩而过。

“如果你回心转意,可以随时联系我。”

“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个世界上,已经几乎没有人可以让我信任了!”

说完,执黑者深吸一口气,身体刹那间消失在原地。

他将毁灭眼前繁盛的希望,初生的,不切实际的希望。

这种虚幻的幸福,光明,是井底之蛙的遐想,它们妄想自己能够长久地快乐,其结局是万劫不复的惨剧。

人们曾经一度妥协过,为了诸神承诺的永远。

人们也向自己妥协,认为活着的自己比死去的自己更有价值。

真的是这样吗?

蒙帕斯被留在泥地里,他怔怔地望着泥里,枯槁的树枝勾勒出孩童涂鸦般的丑陋图案,让人无法辨别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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