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映衬出的那些艳旎的红痕,让她不想再看到丝毫。
嘉禾抱紧自己的手臂,慢慢地沉入水中,她突然想起自己接连在痛失爱女和嘉渔时候,她是真的有想过**的。
可,嘉渔曾经的那封源于哈佛的求学信,又让她重新振作起来,开始找梅梅。
她找了很久,很久。
明明那个男人狠心不要这个孩子,可每个孩子对于母亲来说,就是上天的最好馈赠。
梅梅是她的骨肉,是她的血液,如果没有梅梅,她没办法想象自己今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模样。
渐渐自水中不断下沉,直到听到门外的敲门上,才让她猛然惊醒——四年未见,再见顾怀笙对她的影响刺激太大,险些让她沉溺在那份悲愤交加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甚至溺水……
他就像是刺入她骨血中的一根刺,那么疼,那么痛,还是没有办法将他全然抽离——
直到,门外有个孩提柔软的声音在催促,“妈妈,你是不是回来了,你在不在?梅梅回来了。”
小孩子回来看不到自己的母亲,自然会心急。
嘉禾自知女儿的性格,劝慰她说,“妈妈在洗澡,梅梅先去找吴岚阿姨,妈妈等下再找梅梅。”
“嗯,嗯。”
嘉禾在浴室内可以想象到女儿一边点头,一边应声的模样。
梅梅听话地离开,离开前用孩子特有的童音嘱咐,“妈妈,洗澡地板会很滑、很滑,你可别学梅梅在孤儿院的时候时有摔倒。不过梅梅有孤儿院的老师陪,妈妈就没有了。”
嘉禾扯下浴巾,原本想要和女儿说说话,听到这里竟然是忍不住将脸埋在膝盖里,想要失声痛哭。
此时她想:如果没有顾怀笙和她这样的父母,她的孩子在这个年纪该何等幸福。
是她和顾怀笙造的孽,迟早要被诅咒着一起下地狱。
半天听不到母亲的回应,梅梅站在浴室门外,像个小大人似的踮起脚尖又敲了敲房门。
“妈妈——妈妈——”
嘉禾一边控制着自己早已经沙哑的嗓音,一边说,“梅梅不用担心,妈妈很好,只要有梅梅在,妈妈不论什么都不怕。”
小女童听不懂自己母亲说话字里行间的涵义,只是站在门外说,“梅梅也会永远陪着妈***。”
女儿越懂事,嘉禾就越强忍着为人母的那份心疼。
尤其是梅梅出生的那晚,幻化成这么多年她的噩梦,她的心魔。
她也曾接受过心理医生的救治,自己借阅心理方面的书籍阅读,但是依旧无法抵抗那个被人强行注射催产针的晦暗深夜。
那样的无力,她的女儿就在她自己的肚子里,她却保护不了她,让她受尽折磨提前来到这个世上,看到一个鲜血淋漓的地狱。
此时嘉禾自浴池中出来已经很久,滴滴答答的水渍从她白皙的面颊上不断滑落,分不清那是水还是她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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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将长发自然而然地散着,往常她喜欢编发,不常散发,所以慕家的人很好辨认她和嘉渔。
日积月累相处,她们相像也不相像,慕家人早已将她们区别分明。
倒是今天,她这么一散发,忽然让很多家佣辨别不出这到底是太太,还是二小姐。
客厅里,吴岚坐在沙发上在给梅梅剥荔枝,只见小丫头一见嘉禾出来,便指着她道,“妈妈,你和姨母好像,好像。”
吴岚一听倒是笑了,给小不点儿解释,“你母亲和你姨母一胞双胎,本就是双生,当然会像。”
小孩子不懂大人话里的涵义,倒是低着头一直鼓捣着自己手里的荔枝。
小女孩儿的手指白嫩柔软,剥荔枝的动作磕磕绊绊可成了她的大难题,吴岚对她说,“梅梅,吴阿姨有给你剥好的,你怎么不吃?”
“妈妈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吴阿姨剥好的自然该给吴阿姨吃。”
梅梅并没有吃吴岚剥好的荔枝,而是举高高之后,伸着手喂到了吴岚的唇边。
这完全让向来都是照顾别人的吴岚受宠若惊。
小不点儿望着她,眼珠乌黑如墨玉,水莹润透亮的,天真又纯真,谁会拒绝孩子的示好。
吴岚接了,直接笑道,“我们庭筠,真懂事。”
梅梅的名字还是从孤儿院中取来的。
嘉渔喜欢梅梅不单单是姨母作为长辈疼爱那么简单,她们在法国有着很深的渊源。
和陈家长辈姑姑商量后,给了孩子‘庭筠’这两个字。
陈庭筠,名字定下来以后,家里人常常这么叫。
吴岚只是可惜,这孩子的父亲从没有人从嘉禾嘴里听到过。
单身母亲带女儿,还是遭罪。
不过,好在梅梅很听话。
嘉禾站在一旁看着女儿,就那么看了很久。
她欣慰的笑笑,走过来,在女儿面前蹲下身,对她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但是你太小,做不来这样的事情,妈妈来。”
小女孩儿笑笑,将被自己抠的有些不成形的荔枝放在嘉禾的掌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妈妈别嫌弃,你先吃。”
今年的买来的荔枝不到最好的季节,外壳依旧有些坚硬,大人剥起来都觉得指甲犯疼,更何况是这么个小不点儿。
对于嘉禾来说,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还能有这样一个懂事听话的女儿,让她十足感激。
听向来少言少语的梅梅提起自己今天在幼儿园里的表现,像是噩梦一样发生在上午的事情像是很快就渐渐淡去。
她以为,自此后,只要她不再主动去见顾怀笙,他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再没有相交在一起的可能。
但是,事实从来都比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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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点,哄了女儿入睡。
嘉禾渐渐起身,想起自己今天外出穿的衣服,直接向浴室走去,自己的衬衣已经完全被撕扯开,她只剩一件染了血的外套,好在血迹沾染在上面的并不是很多,嘉禾将它丢在盥洗池内,蓄满了水准备开始清洗。
奈何,这样染了鲜血的盥洗池水像是越洗,就能越联想到今天所发生的糟糕事情。
嘉禾咬唇,最终将那件已经好容易洗好的外套丢尽了弃物篮。
连同她用来装那把水果刀的手袋,一起丢弃,可正在这个时候,她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没有在身边。
一定是在那个时候——
嘉禾虽然作为医生,但是碰手术刀给人治病和用刀刺人毕竟是两回事,伤人见了血,她无疑是怕的。
随着室外响起的敲门声,嘉禾一个激灵,手指一颤,手里的手袋和染血的衣服都丢进了篮筐里。
她匆匆出了浴室,怕吵醒已经熟睡的女儿,低声询问,“是谁?”
“二小姐是这样的,有您的来电。”
嘉禾惨白着脸,她有预感,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二小姐——?”
吴岚继续在门外敲门,嘉禾回神,触摸到冰冷的门把手的那股凉,让她不自觉联想到寒到极致的那种木兰香料。
只是在将房门推开的瞬间,已经完全恢复了镇定。
“有人要找您,在客厅。”
看了看穿着睡衣的嘉禾,吴岚又浅笑着体贴道,“这样吧二小姐,夜里风太大,您在客厅接电话也不太好,我帮您转接到您的卧室来,您看好吗?”
“谢谢吴岚姐。”
陈家二小姐今天情绪十足反常,反反复复的自从从外面回来,整个人就像是心不在焉的完全心神不宁。
“吴岚姐,麻烦您了今天。”嘉禾向来客气,吴岚已经习惯,也就不再和她推脱什么,就怕给她打电话的人等着急了,转身向客厅走去。
慕家的房间设计合理,都是里外套间,嘉禾想到就要打来的电话,直接走过里间给女儿盖好被子,先将门关上后。
她盯着外间的电话,死死地盯着,在听到电话铃声响起来是,又骤然返还里间,取了钥匙,将门直接锁上了。
也锁住了她的女儿。
她知道这是四年前的事情,让她积下来的心理疾病,总害怕有人会突然抢走她的女儿,对她加害。
即便对方不可能真的透过电话对她的庭筠做什么,握一把钥匙在她手里会让她有安全感。
嘉禾死死地扣着钥匙,掌心出冷汗,不因为畏惧,而是内心的那股没由来的煎熬。
终于将电话听筒拿起来,她听到自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像是在刹那间所有的武装和紧绷抵触都幻灭了。
“今天过后,你——有包扎伤口么?”
明明她是那么恨着他入骨,却还是忍不住关心。
“禾禾——”
他叫她,嗓音里带着无奈的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