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8号,是二十四节气里的白露,夏季风逐步被冬季风所代替,冷空气转守为攻,暖空气逐渐退避三舍。
一如,慕郗城和姜时汕的婚姻状态,即将走至霜降冰封。
现在是凌晨3点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们相拥相抱,所以感觉到彼此脸上的湿润。
不单单是她,就连是他在入梦之前,也在‘流血’,流泪。
这晚,时汕自睡梦中清醒过来,不知道这是第几次。
再次清醒,她竟然想起了童话故事,美人鱼终于为了王子失去了自己的鱼尾,变成了拥有两条双腿的公主。
可她,永远失去了自己的歌喉。
即便每走一步都犹如踩在刀尖上,鲜血淋漓,看到王子,却不能吐露爱意。
只因为,她不再是她。
一如她,一心想要活着,却不再是那个曾经的陈嘉渔。
而,姜时汕明白的,她的丈夫守着过去的回忆,活了太久,那些和陈嘉渔记忆的过去是他的全部。
而她,偏偏忘了这些,忘了自己曾是陈嘉渔,也给不了他想要的。
这晚,时汕曾问,“慕郗城,如果我永远也找不回原来的自己,你还会留我么?如果我一辈子都是现在的姜时汕,你还留我吗?”
他没有回答她,回应她的只是,暗夜里紧紧地拥抱。
够了,已经完全足够了。
她不能记起那些和他的过去,又何必限制他,强迫他接受现在这样的自己。
凌晨时分,时汕点了一支安神熏香。
这香和市面上的不一样,是时汕自F大内的药研做得,拿回来,不过是因为慕郗城有失眠的毛病。
夫妻晚上睡眠,睡前,偶有她会点上一支。
只为,他不再噩梦连连。
这熏香已经很久没再用过,今天再用,同样为了安眠,目的却大不相同。
熏香点燃,退掉了自己手上的戒指,解下了那一串脚踝上的红色菩提子,放置在他们同牀共枕了这么多天的牀头。
那枚戒指,即便成婚有多不甘愿,可她竟然带了这么久。
摘下后,在手指上留下一圈白色的印记。
像是冥冥中注定,他们终究是要相遇的,即便什么都忘记了,还是会遇到,会牵挂。
俯下身,看着他的睡颜,最后一个亲吻。
故事的最后,美人鱼变成了泡沫,而她只落了一滴眼泪,在她的手背上,灼伤了自己。
那一刹那,时汕惊异的意识道:原来,她也是有这么炽热的眼泪的。
会哭,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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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汕的东西不多,除却他帮她置办的衣物,更是少的可怜,很容易整理,只为了不扰他睡眠,她外出的时候,也没有大肆整理。
再者说他们刚刚从苏州回来没几天,那些东西安置在书房,吴岚没来得及帮他们收,刚好方便了她整理。
这次离开,只因对方的不挽留。
他和她,都需要想明白一些事情。
需要时间磨合的。
她懂。
凌晨4点,慕家庄园已经有人在做清扫工作,刚从苏州回来这几天,吴岚日日很忙,今早晨起后,吩咐园丁修建花枝,见到在这个时候穿着打扮得体的太太,有些意外。
“您要外出?”
吴岚,问。
时汕说,“是,今早准备准备,要应聘。”
“应聘,也不需要这么早就外出,您还没有用早餐,早知您这么早外出,我一早让厨师早早准备了。”
时汕摇头,“起个大早,就是为了不麻烦你们,我自己在外会吃的,不用担心。”
吴岚看得出慕太太起了个大早,虽然脸上有清浅的笑,但是脸色苍白,靠近了看,眼下有浓重黛色阴影,大致昨晚没有休息好。
再联想,昨晚先生和她两人的争执,似乎也不难想明白原因。
最终,她也只是个外人,叹了口气,说道,“太太,夫妻没有隔夜仇的,吵吵嘴,闹闹情绪,才是过日子啊。”
时汕懂吴岚的意思,要是他们只是普通的夫妻闹矛盾,便也好解决的多了。
可偏偏,她和他,有点复杂。
不论如何,别人好言相劝,她礼貌道谢,说,“明白的。”
吴岚见她真的要出门,便继续跟在她身边说道,“太太,其实,您对于先生来说,和别的女人都不一样的,不瞒您说,以前到慕家的女人也不再少数,可第一次,我见到先生能这样好好的和您相处,您来了,他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时汕只浅笑,没有应声。
她丈夫身边从来不少女人,如果没了记忆,做不成他的青梅,她和那些女人对他来说,大致也无异。
他和她,都需要想明白一些问题。
时汕坚持外出,吴岚有心阻止,“太太,您这么早外出,先生知道吗?”
时汕转身,对她道,“昨晚,他睡得太晚,你让他休息,我应聘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手机24小时开机,也可以打电话联络我。”
她外出,并非无理取闹,要闹情绪,闹失踪,一走了之。
给对方和自己空间,慢慢冷静。
让吴岚明白这一点,她便也能顺利外出。
既然对方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吴岚全然没有办法。
退一万步,姜小姐也是这个家的主人,她没有权利阻止主人外出。
“稍等一会儿,让于司机送。”
“不用了。”
我自己慢慢走,每日晨跑,就当是锻炼身体,不必跟我。
吴岚终究是被回绝的没话了,只一边送她,一边对她念叨,“那,您路上小心,记得吃早餐。”
“好,会的。”
时汕转身,正谷欠一门心思,绝不回头看地走出这里。
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裙摆被一个不速之客扯住了。
是shriffe。
往常,这家伙从不这么早苏醒的。
时汕俯下身,轻抚shriffe柔软蓬松的皮毛,从曾经第一次见它的心有忌惮和轻微排斥,到现在的完全接纳。
因为这个外出,连和这高大的阿拉斯加犬亲昵,都让她有几分不舍。
时汕摸了摸它的脑袋,蹲在地上说,“你要好好照顾他啊,我要出远门。”
在苏州的那些日子,sheriff守在她和他的身边,连他们安眠,他都在陈家的阁楼的木质地板上,安然地陪着他和她。
人,往往这样,当你想要拼命记起什么的时候,偏偏记不住。
可,在不想想起来的时候,一如现在,慕郗城和她在苏州的温馨的日常,就会钻出她的脑海。
终究,时汕站起身,扯过了自己的裙子,就要离开。
吴岚没办法,摇头,最终回慕家庄园走,进入中庭。
想了想,再回头,却见刚才还在眼前的sheriff已经不见了踪影。
吴岚,蹙眉,起身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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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慕家庄园外是格外安静的,一路上,她可以听到鸟鸣的啁啾。
手里有一份自校内取过来的简历,昨天和新合药企约定的时间是早上七点,从没想过要入职场,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做药剂师,唯一的途径就是进.入药企。
姜家是药企世家,她从没想过用自己的身份背景,从姜家获取什么,再者说来,她只是养女,和姜家没多大的联系。
三个月后的现在,是时候想想自己如何在国内立足。
不依靠,任何人。
时汕在想应聘,努力摈弃自己的念想,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不去想身后的慕家,不再想脑海里混沌一片的思绪。
坦率,直接,显然姜时汕的作风。
可,在面对慕郗城的时候,她会迷失。
无碍于她也是女人。
再强韧,女人天生,感情就是软肋。
这天,时汕昏昏沉沉地自慕家庄园出来,一个人走了很久,她爱,却不乞求,也不卑微。
更不会,死缠烂打。
时汕走了很远,向来都是绕着慕家庄园外晨跑的人,今早一口气走出很远的路,等收敛了思绪,才觉察身后的动静。
转身的瞬间,竟然看到了一条阿拉斯加犬,安然地跟进。
不觉间,竟然一直陪着她走了这么远。
时汕走过去,俯下身,说,“shriffe,你何必跟着我,等他醒了,见不到你,岂不是着急?慕家的人都会找你,找不到你,依照他的脾气,管家必然遭殃。”
Shriffe是慕郗城的爱犬,她一直看在眼里,所以明白。
可,不论时汕说什么,shriffe倒像是跟定她了,就是不肯离开。
直到一直走到林荫大道的正路上,时汕拦了一辆出租车,对他道,“我要走了。你快回家。”
时汕上车,高大的阿拉斯加蹲在一旁,沉静的漠然的看着她,看着她上车。
出租车渐渐行驶,半晌后。
司机说道,“小姐,这是您家的狗么?车速这么快,怎么一路都能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