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理事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见多了四年前慕郗城和陈渔的相处方式,那么疼爱陈渔的慕郗城,和现在没什么两样。

这一次,是姜时汕腿受伤了。

曾经,陈渔也没有受伤,两人只要一次出国回国,慕郗城都抱陈渔让她做行李推车,而他推着她走,像是习惯。

陈家的陈渔,是当年能让慕郗城罕见放心戒备,完全掏心掏肺对待的女孩儿。

只是太可惜。

那女孩子死得太早,20岁,花季的正好年龄。

大火无情,烧得面目全非,一夜间成了焦尸。

饶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听了都会惋惜,会心痛,更别提当年慕郗城是那么疼溺那个姑娘。

叹了一口气,章远跟上前面人的步伐。

一个陈渔能把慕郗城害成那样,只希望,这个姜时汕不要再出太大的问题。

否则再来一次,没有人能承受的了。

出了机场,慕郗城搂着时汕的腰,跟着她慢慢地走,直到上车,慕郗城说,“就说你走得慢,跟小乌龟一样。”

时汕:“……”

昨天说她是蜗牛,今天说她是乌龟。

损人都不带重样的,他就喜欢戏谑她。

时汕上车后,慕郗城就关了车门,车窗降下来后就开始给他解丝巾。

“热吧?”这盛夏的天,海滨城市紫外线又强。

车里的空调的温度还没有升起来,时汕惧热,摘掉纱巾脸上早已经氤氲的满是潮红。

这么怕热?

他给她擦汗,可似乎这汗,越来越多。

时汕惧热倒是真的,可以前也没这么爱出汗。

这汗,大都是病好以后的虚汗。

那场大病造成的体虚,这么几年一直都在,她喘息着,有些热得说不上话来。

慕郗城见此,拧了眉。

为她这么虚弱经不起天热的身体。

“阿汕,真这么热?”

“还好。”

随着车内的空调温度调节温度降低,时汕慢慢地缓了过来。

脸色上氤氲的潮红,也渐渐退却,恢复了常态。

本来学校请的假很快到期限了,时汕想既然提前回来,那就去学校上课。

她慢慢走就好。

慕郗城见她这样的状态,完全不允许。

他又管她的事情,时汕说,“我是医生,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那姜医生,你不是三天两头的发烧感冒么?我可没看出你的职业功效。是谁前两天,自己发烧惹得全家人都不能睡觉?”

他的言辞太快,出口流利,语速又不紧不慢,让人反驳也不知道从哪下口。

时汕咬唇,只瞪着他。

慕郗城不强迫人,不霸权主义,甚至给对方机会说话。

可只要话语权到他手里,他就开始头头是道,道理分明讲给你听,让你完全无话可说,只能按照他的意思走。

这种语言近似谈判家的男人,实在恐怖,几句话扭转局势,也Cao控人。

从善如流,时汕觉得她未婚夫真是那种最坏,最狡诈阴险的人。

每次两个人讲道理,他看似绅士和她商量,可到最后一定能让时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机会溜走,被他做了决定。

这种掩藏在民主下的思想霸权,有时候更难缠。

最终被载回慕家庄园,时汕只能保持沉默。

她是越来越不愿意和他征讨一件事情了,反正最后都是他说服她。

从德国回来,直接回慕家庄园,时汕还是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是别扭。

以前不论怎么说,家里还有陈屹舒,偶尔有邹婷回来,人多,相处起来不至于尴尬。

现在这么大的庄园,只有他和她。

她有点怕。

怕什么?

被慕郗城抱下车的那一刹那,她莫名的觉得自己像是重新回了狼窝。

在慕郗城和时汕从德国回来前,sheriff被重新接回了慕家庄园。

这阿拉斯加犬养的时间长了,有了灵性。

刚被吴峥管家带回来的时候,差点咬伤佣人,彻底将慕家折腾了个底朝天。

慕郗城回来后,听吴峥Cao着苏州话口音对他说,“最终它还是跑到先生您的卧室,才不再折腾。”

慕郗城在客厅里,一边抽着烟,一边摇头。

Sheriff哪儿是因为他?

他的卧室之前是时汕一直在住,大致sheriff在那儿寻找到了时汕的气息。

Sheriff的忠诚相对于慕郗城来说,对曾经陈家的陈渔似乎更甚。

当他还是幼犬的时候,就被阿渔照顾着一点点,长大。

慕郗城是等sheriff长大了才开始训诫他的,对于阿渔对他的疼溺,sheriff更亲近陈渔。

所以陈渔死了,sheriff不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那时候已经几乎成了废墟的陈家。

零六年,那天将sheriff带离陈渔的墓地,sheriff咬了慕郗城。

伤口那么深。

慕郗城却没有责备它,反而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轻抚他的头说,“你守在这儿,她也回不来了,何必呢?”

看似对sheriff说得话,慕郗城其实是对自己说得。

当他终于承认陈渔不在的时候,说出那句话,心跟着狠狠痛了。

两个月前,sheriff见了时汕,简直跟疯了一样缠着时汕,看他的样子,慕郗城知道她的阿渔回来了。

回国第一天。

管家吴峥正和慕郗城说话,也说他最近不在家里,简单交代有什么事情。

慕郗城听着,有些漫不经心,长指扣在茶几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

吴峥看先生的样子,似乎在做什么盘算。

直到,二楼的书房突然传出严厉女声呵斥的声音,慕郗城勾着唇,颇有算计意味的笑了。

吴峥一怔,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慕郗城抬头看他一眼,沉稳道,“你接着说。”

吴峥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呢,就听到二楼的动静实在闹得有些大。

连女管家吴岚都被惊动了,慕家的女佣都很莫名。

听着楼上的动静,吴岚皱眉,“先生,这……”

“我去看看。”

慕家的一众侍佣人中,苏州,姓吴氏的人颇多,男女管家都姓吴。

吴岚吩咐剩下的女佣,“该干什么干什么。”

然后,他们两个人跟在先生后面上了楼。

慕郗城负手向前走,嘴里有一支烟,白烟笼罩下,倒是看不出那张俊脸上到底几分恣意几分算计得逞的闲雅。

三个人,慕郗城走在最前面,收敛了一脸恣意,他立即换上了一张冷俊的脸,淡漠的,面无表情。

可,刚到书房门口,一本书就直接从书房里砸了出来。

吴岚皱眉,说了句,“先生,小心。”

慕郗城倒是无所谓,直接用手接住了,这一接住,才看到手里的哪还是书,已经被撕扯的不成样子,完全成了一堆废纸。

而这本医学书,不用想,是陆时逸的。

一边推门,慕郗城一边无奈问道,“怎么了这是,又这么大火气?”

吴峥跟在慕郗城身后,这一进书房不要紧,看到书房里的一幕,简直快把他吓到。

时汕单脚着地,沉着一张脸,看着地上完全破碎的医书,有些气愤的朝着高大威猛的阿拉斯加砸书,说是砸书,她哪有什么力气,对于阿拉斯加来说根本不疼不痒的。

“姜小姐,小心啊!”

吴峥即刻出声阻止,这阿拉斯加犬有多凶猛,他是体察过的,慕家的警卫员都对先生的爱犬没有办法。

成年阿拉斯加雄犬肩高近似26英寸,体重近似120磅,慕家人全都知道慕先生的爱犬是真正意味上的‘恶犬’。

成年阿拉斯加本就威猛,和普通市面上的阿拉斯加不一样,sheriff是纯种古老极地犬的后代,野性十足,骨骼强壮,长相酷似野狼,凶煞的要命。

别人养这种大型犬种都是往乖顺了养,而慕郗城这个男人将sheriff往野性了养。

偶尔喂喂活鸡、活兔,甚至将它带到富人偶尔狩猎游戏的丛林,让它自己抓活物吃。

这哪儿里是在养狗,明明就是再养恶狼。

可,在慕家sheriff被慕郗城这么养,有人觉得是个人爱好,有人觉得是富家子弟慕大少游手好闲,玩物丧志。

零七年,自从开始占据慕家势力一直顺风顺水的慕郗城,却遭慕家暗黑势力威胁算计,被其父手下的赵磊勾结了一众不满慕家洗白的帮派,将刚接手慕企的慕郗城打压的措手不及。

赵磊曾经是慕封(慕郗城父亲)在世的心腹,慕封死了,他算得上是暗黑势力群体的心之所向了。

可,偏偏慕封有个儿子,不走老一辈的老路,偏偏做正经生意。

这不是夺他们的财路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慕封已是死人,挡他们财路的人,管他是什么慕家大少?

都得死,不死便残。

赵磊的人,各个都是狠角色,他们玩儿狠,玩儿黑吃黑,哪里是正经的生意人。

一帮真正的强盗土匪恶霸。

赵磊要见慕郗城,当年章远担心的要命。

明知道是鸿门宴,可,不能不去。

当晚,26岁的慕郗城说,“迟早有这么一天的,要见就见呗。大不了赔上一条命,去地下陪阿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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