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万籁俱寂,各家各户都安安静静地睡着,李西妍家里也不例外,除了花园外的一盏路灯,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

白天,李西妍在司徒明城面前拿念程好好树立了一个下马威之后,心情变好了不少。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程橙的仇恨有所消退,李西妍仍旧觉得不够,她甚至开始想象在程橙面前折磨念程后的场景。

程橙那么爱这个孩子,只怕是让她立刻跪下磕头都会肯的,单是想着那样的场景,李西妍就畅快地快要在梦里笑出声来了。

正在此时,阁楼里发出轻轻地一声响,是念程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缝,探出脑袋,在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他当然也怕黑,因为那些故事里的妖怪都是从黑暗里出现的,但现在还有什么比李西妍更可怕么?

相比之下,念程觉得童话里的恶毒巫婆都比李西妍心善,这个相貌漂漂亮亮的大姐姐,简直是比白雪公主里的往后还恐怖,让念程宁可冒着危险逃跑,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今天下午,瞧见司徒明城的时候,念程心里曾经短暂地升起过希望,他觉得自己要得救了,可结果却是让他五雷轰顶,多受了一番折磨不说,还在阁楼里委屈地大哭了一场。

他坚信司徒明城并非不知道他是程橙的孩子,只是视而不见,冷漠至极地把他这个小可怜留在李西妍的魔爪底下,这让他意识到别人都是不可靠的,要想逃回去见到爸爸妈妈只能靠自己。

在阁楼旁的楼梯口张望了许久才确认李西妍真得已经睡着,念程趁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悄悄下了楼,他不敢弄出动静,更不敢开灯,只是用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摸索着下楼梯。

可即使是这样,念程的逃跑计划还是失败了,他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以小孩子的身高而言,大门把手的高度实在是有些过头了,这让念程不得不在脚下垫些东西才能去开门,他就近从沙发上拿了两个抱枕踩着,然后在开门的一刻踩空了。

随着门发出的吱哑声响,念程重重地摔落在地,他没敢哭更没敢喊疼,因为知道这里不会有程橙跟秦彦心疼他,所以即使是撞翻了旁边摆着花盆的小架子,后背被硌得生疼也没敢出声。

咬着牙起身跑进院子里,念程听到了楼上的声音,是李西妍被惊醒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家里来人了,第二反应则是程橙找来了,总之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踩着拖鞋下楼,李西妍一见门开着,立刻猜到出问题的是念程。

轻而易举地在院子里将念程抓了回来,李西妍对付这么一个小家伙儿,简直是轻而易举,她嘲讽地笑着说:“你难道不知道这院子里也有门,还是说你想在这里喊救命,让周围人来救你?”

敢怒不敢言地瘪着嘴看向周围,念程见这附近空荡荡的,立刻便知道喊救命是没用的,李西妍的住所是这里唯一有人住的建筑,这是当时出于躲记者的考量而做出的决定。

念程不蒸馒头争口气,没哭也没喊,只是说:“你这么欺负一个小孩子,会遭报应的。”

嗤之以鼻,李西妍说:“就算是要遭报应,也应该是你那对该下地狱的父母先遭报应,还轮不到我,父债子偿,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么?!”

越说越气,李西妍的新仇旧恨统统涌上心头,她在一怒之下,终于是完全失去了冷静。

抓着念程的衣领将他往房间里拖,李西妍咬牙切齿,她原本姣好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声音也随之尖利起来:“我今天一定要让你们知道,我李西妍可不是好惹的!要么跪下给我道歉,要么乖乖闭嘴!”

小手扒着门框,念程挣扎未果之后,终于是忍不住放声大哭,逃生的希望完全破灭,这让他生出了得而复失的情绪,再也无法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我要找妈妈!我要找爸爸!你这个坏人,警察叔叔会来把你抓走的!”念程的指甲挺锋利,因为他的反抗,很快让李西妍手背上多了几道血痕,她娇生惯养长大,从未在别人手上吃过亏,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小孩子。

肆意地在小孩子身上发泄着不忿,李西妍实在是觉得念程吵,索性将他一路拖到了楼上的浴室里,靠墙一侧的浴缸很大,念程被丢进去之后,想自己爬出来都难,只能继续在里面嚎啕大哭。

“你实在是烦死人了!”李西妍说着,打开淋浴器对着念程喷起水来,她睡到一半被吵醒,现在脑袋都还隐隐作痛,所作所为只有一个目的——让念程闭嘴。

李西妍将水流开到最大,丝毫不顾及这会带来什么后果地虐待着一个小孩子。

无处躲闪地蜷缩在浴缸里,念程瑟瑟发抖的模样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他身上被水流浇得没有一处不疼,又爬不出去浴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被灌满水。

已经接连好几天都吃不饱穿不暖的身体根本支持不住,念程很快昏迷过去。

周围的世界终于渐渐变得安静起来,李西妍在清净之余,意识也渐渐回笼,她虽然情绪不稳定,但基本理智还是在的,知道以现在李家的风评,是绝对经不起再闹出人命这种事情的打击的。

不说程橙会不会放过害死自己孩子的敌人,单说家教森严的李家是否还容得下她就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这让李西妍觉得害怕。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失去家里的庇护跟经济来源,对,不能,我不能……”李西妍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惊慌地想到了一个办法,她连忙给嘴巴严实的私人医生打了个电话,让他用最快的速度赶来。

这才想起要把昏迷的念程从浴缸里抱出来,李西妍难得大发慈悲地让他躺到了客房里柔软的大床上,而非继续待在阁楼里冷硬的地板上。

不幸中的万幸,念程并没有什么大碍,他只是呛水又受了惊吓,还有些受凉,所以才会昏迷过去,只要能按时吃药很快就会恢复过来,只是私人医生对念程的身份起了疑心,他实在不记得李家有个这么大的孩子。

趾高气昂地面对私人医生的提问,李西妍试图以此掩饰自己的心虚:“我朋友家的孩子而已,她过来玩,见我无聊,所以把小孩子留在这里陪我两天,这也要汇报么?”

连忙摇头,私人医生说:“您当然不需要,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先生跟太太的。”

他为李家工作了很多年,是最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虽然在内心里觉得这事很有猫腻,但并不会表现出来,毕竟他只拿一份工资,没必要多管闲事。

没有闲情逸致去照顾念程,李西妍只需要他活着就够了,在让医生安排他吃药之后,就哈欠连天地上楼睡了,她心里连半点愧疚都没有,只因为自己的筹码终于又保住了,而觉得很轻松。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边的程橙却是辗转难眠,她睡不着也不敢睡,生怕会错过哪怕一点来自于警方的消息,即使秦彦百般劝说,也还是连眼睛都不敢合上。

见状心疼无比,秦彦说不出劝她去休息的话,只是顶着重重的黑眼圈,继续跟她一起熬。

念程的失踪事件实在是太蹊跷,至今都没有绑匪的消息传来,让秦彦在担忧之余,渐渐也不再害怕念程的生命安全会受到威胁,因为一个目的没达成的绑匪实在没必要那样做。

这个道理,程橙自然也懂得,只是理智跟情感完全是两回事,她不放心。

实在是没办法在警方一筹莫展的时候安心待在家里等,程橙让助理印发了一摞寻人启事,然后亲自拿着四处去找人一张张地发,她脸上的神情实在太凄惨,以至于没人会拒绝。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程橙没想到自己会在餐厅附近遇见李西妍。

那是一家人流量很大的餐厅,对现在的李西妍来说,应当是最避之不及的地方才对,但她却稍加修饰就出现在了这里,因为实在是受不了闷在家里的感觉了,所以不惜顶风作案。

更重要的是,她从还肯跟自己联系的朋友那里听说了程橙在四处寻找念程的事,觉得这么好的看笑话的机会,若是错过就实在太可惜了,相比之下,被媒体看到的风险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呦,这不是程设计师么?”李西妍阴阳怪气地跟没打算理会自己的程橙搭话,语气做作无比地在挑衅。

程橙不指望她会帮助自己,所以仍旧是看也不看她,只寄希望于来往的路人们。

每将寻人启事递出去一份就会附赠一句“如果见过这个孩子的话,一定要跟我联系”,程橙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似的说话,她麻木到就连每一句的语调都差不多。

这场景看在旁人眼里,完全是寻子心切的人间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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